唐雪见脾性如此,她从来不喜奴颜婢膝之辈,自入了神剑门后,苦修不辍,又常与同门谈玄论道,非但修为一日千里,眼界见识亦是与当年截然不同。景天尚且还昏昏碌碌的时候,她已斩却过往,剑心通明,隐隐有了宗师气度,谈吐与常人更为不同。
一旁的李澜暗暗惊奇,再看唐雪见的目光已然带着三分敬意。
此时门外走来一个妇人,身畔跟着三个稚童,此人便是李澜结发之妻,那三只小孩儿便是他们嫡出的儿子,分别取名为李福、李禄、李寿。
李澜招呼妻子前来与二位神剑高徒见礼,李氏气质温婉,是个江南的闺秀,三个小子精灵可爱,逢人便叫,众人相见便觉投契,彼此交谈心意甚宽,又闲叙许久方才告别。
景、唐二人在客栈中住下,与李澜一家相处融洽,连日来不是去讲茶大堂听会,便是在酒家宴饮,转眼过了一周,会仍在开,酒席照办不误,他们却是越来越清楚,组建天下巡察,实在是一件难事。
天下巡察要从天下人里遴选,这为的是立一个法统,神剑门抑或任何修行门派,都无权代理。否则这天下巡察,反成门户私计。
神剑门弟子如今在人界各处忙碌,统合正道,监察灵脉,如景天这样奉命组建天下巡察的也为数不少,只是大多进展寥寥,并无什么经验可以交流。倒是楚寒镜发了几道玉符来,叮嘱二人万事以百姓之念为重,切莫空谈,亦不可越俎代庖。
渝州当地豪雄之辈每每上门拜访景天,恳求他给出一个章程好让底下人办事,景天就说,“你们不是什么底下人,神剑门不曾给出什么章程,今后兴许也不会有,只要你们群策群力,自然有办法,莫要想着如何叫我们满意,如何叫你们自己满意才重要。”
原本萧条的逍遥客栈迎来送往,生意却好了不少。开春后往来客商络绎不绝,渝州城生机勃勃,书塾开课后,童子学生们便都要受管教。
这些书塾是百姓集资筹办,讲茶大堂聘来教书先生,发放月俸。凡渝州子弟皆可入学,不收一文资财。
景天当初开蒙的学塾和永安当只差三条街,教书先生还是邻居。那会儿是他记忆里最惬意的时候,学塾放课后,他母亲就来接他,一路上同她讲说学塾里发生的琐事,一桩桩一件件,现在回想起来都是无聊透顶的,可她母亲就是听得津津有味。景天尚且记得她的笑容,双眼眯得仿佛月牙一样。
李澜家的三个小子也都到开蒙的年纪,送去同一个书塾里好彼此看顾。景天从讲茶大堂回来,也差不多是城里书塾放课的时候,他特意绕个弯,去买了些猫耳朵、叶儿粑,顺道就去接送李家三兄弟,李氏总是为此过意不去,她说景天这样会宠坏小孩的。
于是景天就借口去考验几个小孩,问问他们今天学了什么。
李福是老大,也是最调皮机灵的,十句话里总被他抢先说了七句,还颇有妙手空空的天赋,有时候景天一不留神就被他把零食窃去,他也不生气,只是告诫这小子不要把偷东西当作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一旦太得意,便要吃亏。
“今天你们又学了什么?”
“回景叔的话,今天先生教我们背诗了。”
“哦?背了哪些诗?可曾记住?”
“先生教了五首,我都记下了。孟山人的一首《春晓》,王摩诘的《鹿柴》、《相思》,大李的《静夜思》和小李的《登乐游原》。”他这便年纪,说话口条清晰有序,显然是悟性奇佳。
景天故意晾着他,转头去问李禄,“你背下几首呀?”
“回景叔,我也都背下了。”
小幺也连忙邀功,“我也都背下了,景叔,我想吃叶儿粑。”
景天大笑,说叫他们背一首才行。
春眠不觉晓
空山不见人
红豆生南国
夕阳无限好
景天听他们叽叽喳喳,忽然理悟了当初母亲的心情,这甜蜜滋味,曾却这样叫人酸楚?
他便在街心站住了,仰头凝视故乡遥远的天穹,胸中无限的心意勃发,引得膻中的剑池铮铮作响,他霎那便遁入至精至妙的境地,许多不明的剑理豁然贯通,竟就此初窥门径,以法入道,习得神剑之意了。
三个孩子嘴上吃了零食,嘀嘀咕咕往前走,都不曾发觉景天落后,待他们回到家时,李澜问他们可曾和景叔见面,他们才一拍脑袋叫了声不好,急忙要回头去寻。
此时天象陡变,风云搅动,修行人都体察到渝州城里有一道精纯气机朝八方铺展,却是景天道行大进,气法境界短时间有了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