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昭恍惚失神。
那少年道：“双月当空，谁都知道不能在外面逗留，可是四野无人，又有什么办法呢？突然，在天际线上，出现了一座大宅。”
“‘你真是个诚实的人啊，这两把斧子都给你了’！”
隋风又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那少年不理会，径自道：“这个扫把星因为某些缘故，带着几个弟弟妹妹离开家园，长途跋涉。他们走了很远很远，远的都忘了从哪里来了。他们白天走路，晚上就睡破庙寒窑，或者在哪个桥下树上凑活。如果运气好，有好心人收留，才能睡上床铺。”
隋风点头道：“辛苦了。”
“他叫：‘你让我进去，进那个鬼宅去！’有人拎起他，道：‘还是没清醒，你看看这里有什么宅子？’”
这时，隋风突然问道：“你妹妹呢？找到了吗？”
吹牛完毕，汤昭很自然的说道：“还想听吗？”
两个孩子抬起头，目露期待之色。隋风也偏过头来看他。
汤昭嘀咕道：“可怜的孩子。”
“有一天他们走到很晚，没有找到住的地方，一直走到月亮都升起来了。对了，那一天，天上有两个月亮。”
这时他突然觉得刚刚自己太自信了，以至于发表了些指点江山、看透世道的宣言，好像他又回到了读书时那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时节。
一八五.二四八.一八五.三五
少年慢慢压抑住自己，重归安静，只是还在一声声抽噎。
想必又是一阵风在肆虐。
“他扑过去，被人踢出来，叫他别碍事。他大喊：‘我妹妹在里面，我要找她！’这一回倒是有人同情，说道：‘又是个被害的。你也别急了，事到如今急也没用，卷进阴祸里，那是有死无生，你能逃得一命，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我等不起啊！”那少年的声音渐渐拔高，变得尖利：“我能怎么办？就算有尸首，我也没办法收尸……我出来的时候，带着家里五个弟妹，五个人啊！现在只剩两个！他们一个个离开，我都没有办法，这一个我又能怎么样？”
那少年怔了怔，从稻草堆里取出几样瓶瓶罐罐，给汤昭倒了碗水。
这时，那少年突然开口道：“我也讲一个。”
少年递过一块干粮。汤昭楞了一下，想起是刚刚自己的那份儿，之前串在枪头上烤，甩了出去。现在已经考得热腾腾的，被他捡了起来，却又还了回来。
那少年轻声道：“是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断壁残垣，空空荡荡，像是被狂风扫过，把整个村子都吹上了天，然后狠狠地扔在地上，只剩下遍地残骸。衙役们指给他看，道：‘滚吧，你小子福气不小，一则能活着出来，二则检地司的大人还没来。若那边有人抓你来问，就算不死也要扒层皮。”
只见地上的神龛里的神仙塑像，正塑造的金眼银发，绿铠宝剑，显然是汤昭现场照猫画虎。
汤昭先叹出一口气，道：“风哥，要不是因为好意提醒我们，他本来不必再提这个伤心事。”
隋风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别看他走江湖有些阅历，这也是他第一次听人亲口聊起祸月。
汤昭做了个鬼脸，装作不懂，道：“我给你们讲个‘金斧子和银斧子’……”
渐渐地，两个孩子的鼾声想了起来，睡着了的孩子面容总是安详而平静的。汤昭看着也觉得心情舒展下来。
那孩子是个女孩儿，也就七八岁，满眼都是星星。
“突然——他反应过来，伸手在背后乱摸，什么也没摸到，原来他妹妹不知什么时候丢失了。”
那少年道：“不能说故事吧，算是一个……经历？”他的声音转轻，变得飘忽不定，就像火苗一样。
“‘不，你不诚实，所以我没有找到你的斧子’。”
他用手掩面，浑身发抖，几乎不能自持。汤昭脸色惨白，坐在一边，想要安慰他，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他的经验太少了，临事便手足无措。
“哦……”
那少年重新整理床铺，勉强道：“小……小人失礼。”
“他有点不高兴，说：‘好容易有个机会睡床，你又想出去露宿荒郊吗？’”
孩子们瞪大了眼睛，要信不信，隋风也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恍然。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用平静的口吻叙述：“扫把星听了，差点没坐在地上，扶着桌子喊：‘你说什么呢？你没看见这高大的屋子吗？那花园呢？酒菜呢？人呢？’”
又是一阵风吹过，火苗明灭不定，庙中无人说话，更添沉重。
“过了一会儿，就听脚步声响起，隔着几重帘子，能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缓缓走过来，越走越近，身影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
汤昭得到了观众，兴致起来了。自从家人没了，他喜欢靠给别人说故事排遣寂寞，当下思索片刻，道：“我给你们讲个……‘画皮’……”
“按理说，富贵逼人，这样的大宅他是绝不敢靠近的。可是天色太晚，晚上也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