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暗自惊异的时候,对面那颗珠子亮了起来。
掉到水里,破眼镜会变成好眼镜吗?
童话里说,会变成金眼镜,银眼镜的。
那枚珠子不但是眼睛,目光还极其锐利,犹如实质,那一圈圈涟漪也如旋涡一般不住转动。
用手扶住镜框,他低声道:“谢谢。”
“倘若是那些杂七杂八的人抓我,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奇怪。但惹到了官差,我却实在不明白!一路走来,我宁可乞讨为生,不义之财分文不取,但求无愧于心。上有苍天,下有后土,天日可鉴!”
他取出眼镜,又对着月亮照了照。
那花纹很古怪,闪动的又快,他一眨眼光华就已经消失了。
虽是米粒之珠,光华何止如灯火,几乎如同皓月!
就听有人道:“看来我也有走眼的时候。不错啊,汤昭。”
破镜也能重圆吗?
水中仙女的影子一闪而过,那种亦真亦幻的交错感更清晰了。
他抱膝坐在车上,目光穿过闪烁的火光,看向了野外的夜幕——一黑如墨,恰如他们无望的前路。
想这少年瘦弱如此,说能杀人放火他是不信的,但有可能牵连什么大案。毕竟有些案子是株连全族的,剩下一个小孩儿也不能放过。这检地司来人赫赫扬扬,说是谋反大案他也信。
汤昭“哈?”了一声,眉头皱起。
一八五.二四八.一八五.三五
那少年抬起头来,茫然出神,突然回头咬牙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跟你们根本都不认识!”
一匹高头大马迎面立住,马上有人高高在上,慢条斯理道:“如今的世道不同啦。以往我们找人,一个也找不到。如今倒好,只找一个人,冒出两个、三个来,比雨后的蘑菇长得都快。莫非是我们检地司名声太好用了吗?”
“不知道,不知道就来?真够混账的!”那武官陡然大怒,说到最后,怒气勃发,一伸手拎住汤昭的领子,把他提溜起来,道:“你们这群无知刁民,把自己当什么了?义薄云天的大侠士?又把本镇当什么了?抢男霸女的疯狗?还是最蠢的那种?会被你们骗一次,两次,三次!”
汤昭清了清嗓子,用尽力气大叫道:“救命!”
人群分开,火光扑面直照。
既是怕自己处境的凶险,也是怕自己一时血勇的决定毫无价值。
就听头顶红衣人道:“那小子,你人缘真不错,一个两个都愿意以身相代。若非早抓到你,说不得就让你跑了。我看你适合当山大王,手下全是义气人物。”
那少年如弹簧一样跳起来,指着汤昭张口欲言,却又说不出话来,复又跪倒在车上,叩首道:“大人,小人和他们本是萍水相逢,根本不认识。只是之前鬼迷心窍,糊弄他们为我隐瞒,妄图脱逃。如今天网恢恢,小人横竖已经归案,人之将死,不忍再作孽,请您看他被蒙蔽份上放过他这一遭。”
汤昭笑道:“我也无憾。我六亲俱无,一个牵挂也没有。”说到这里,他不自觉的去摸怀里的眼镜。
低下头睁大眼睛,他道:“之前你说自己是扫把星,我听着就很不顺耳,你还有两个弟妹,就说自己倒运,我亲人皆无,我算什么?”
那少年低声道:“我不知道。”
少年毫不犹豫道:“是。一则有公服为证。二则……他们行事端正,已经是一等一的讲道理,这也是为什么你我还能好好活着。天底下有比贼下限更低的官,但贼的上限一定不高。”他抓住汤昭的手,诚恳道:“是以您今日的义举,我虽感激涕零,但您以后别这样了。若不是咱们运气好到天上,那么遇上‘寻常’官差,你都没命了。”
汤昭悚然,惊疑道:抓我?我干嘛了就抓我?
然而轮不到他多想,既是存着抓人的心,外面人来的就很快。立刻有人垂下绳子,顺着攀下井底,不容分说一把抓住了汤昭,笑道:“啊哈,瘦兮兮的半大小子,看来是你没错!藏在井里就能躲得过去么?”
竟是熟人!
那少年依旧低着头,道:“我知道。倘若只有我一人在此,当真死而无憾了。”
这时人马都动了起来,驴也拉着两个少年的板车也跟着向前,前后左右都是持刀的差人,真正是插翅难飞。
说话的是个中年公差,他手中刀刃离着汤昭的眉毛只有寸许,寒意渗的汤昭皮肤栗栗,道:“你老实点,跟我们走,我便不找你的弟妹。你要是乱动,大的小的一个也跑不了。小子,你知道检地司的威名吗?”
那镜片圆满剔透,再没有当初斑斑裂痕。
如果隋风在,他虽然谨小慎微,却依旧会挡在自己身前。
头顶有人道:“有人在下面?”
如今遗憾能补全,人却不在了。
心中的压抑几乎爆炸,此时,他真想念家人和亲朋好友。
当然,就算红衣人不是恶人,对他们还是高高在上的贵人,生杀予夺,一言可定。可以一时兴起救他性命,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