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的手,就停在距离契约烙印毫厘之处。他猛地扭头看向岳飞,那张儒雅的脸庞瞬间因极致的怨毒而扭曲变形,眼珠子死死瞪着,仿佛要将岳飞生吞活剥。植入灵魂的“前世”仇恨如同岩浆般喷发出来,他指着岳飞,声音因为极度的恨意而尖利得破音:
“岳飞!又是你!阻挠圣意,诽谤重臣,危言惑众!你眼中还有没有君父?!来人!拿下这个狂悖之徒!押入天牢!听候圣裁!!”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唾沫星子飞溅。
殿外禁军如梦初醒,刀枪碰撞,蜂拥而入,冰冷的枪尖矛头瞬间将岳飞和他的两名亲卫团团围住。
岳飞岿然不动,任由冰冷的兵刃抵住甲胄。他看也未看那些禁军,目光依旧死死锁住御座上的赵构,眼神中的火焰,是愤怒,是痛心,更是一种近乎绝望的赤诚。他知道,这一声怒吼,很可能断送一切。但他必须吼出来,为了身后这片土地,为了那些在星港日夜操练、等待他带回希望而非屈辱的岳家军儿郎。
冰冷的枪杆重重砸在他的肩甲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试图迫使他跪下。岳飞身体微微一晃,脊梁却挺得更直。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御座上瑟瑟发抖的“福禄星君”,又扫过秦桧那张因得逞而扭曲的脸,目光仿佛穿透了大殿的穹顶,投向了遥远的鄂州星港。
夜风呜咽,掠过鄂州星港高耸的金属塔楼,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尖啸。远方的天际,代表金鳞族舰队存在的暗紫色光柱如同不祥的疤痕,在浓厚的云层后若隐若现,将港区的灯火都压得黯淡无光。
岳飞独自一人立于星港最高的了望平台上,脚下是沉睡的庞大港区轮廓和远处如怪兽脊背般起伏的山峦。他卸去了白日觐见时的沉重甲胄,只着一身玄色劲装,身影在冷冽的夜风中显得孤拔而寂寥。白日大殿上的屈辱、秦桧的咆哮、皇帝的懦弱、禁军冰冷的枪矛……如同一块块沉重的寒冰,压在他的心头。他手中紧握着那份由内侍官冰冷宣读的诏令卷轴——命他即刻单骑返回临安枢密院述职,不得延误。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轻捷而熟悉。
“飞哥。”岳小e的声音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压得很低,裹着夜风的寒意。
岳飞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那云层后扭曲的暗紫色光痕,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来了。”他缓缓展开那份诏令,冰冷的卷轴在风中猎猎作响,“看到了?这就是临安的决定。割地、称臣、纳贡……自缚双手,任人宰割。”他的话语里没有激烈的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疲惫和悲凉。
岳小e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夜风吹乱了他额前的黑发,露出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明亮如星的眼眸。他顺着岳飞的目光望向那片不祥的紫痕,小拳头在身侧悄悄攥紧,指节发白。
“那‘灵境’……秦桧他……”岳小e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岗村给他脑子里塞了屎!那根本不是前世!那是精心编造的病毒!专门针对他性格弱点的精神毒药!”他猛地转向岳飞,语速快而急切,“飞哥,你不能去!那临安城现在就是个虫巢!秦桧被岗村操控,皇帝被那狗屁‘福禄星君’的幻梦迷了眼,金鳞族的舰队就在天上!你去了就是自投罗网!他们怕你!怕岳家军!所以才要调虎离山!”
岳飞终于侧过头,看向身边这个来自遥远星海的少年。岳小e的脸上充满了焦急和担忧,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纯粹的不甘与愤怒,没有一丝虚伪。这份情谊,在这冰冷的夜风中显得如此灼热。他伸出手,宽厚、布满老茧的手掌重重地按在梅小e略显单薄的肩膀上。
“小e,”岳飞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我知临安是龙潭虎穴。我更知秦桧已非人,皇帝心志已摇。然,‘君命召,不俟驾行矣’。”他看着梅小e骤然睁大的、写满不解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此去,非为顺从昏聩之命,乃为‘尽忠’二字。尽忠于这华夏山河,尽忠于那些将性命托付于我的士卒百姓!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我岳飞,也必须去走这一遭!若不去,便是抗旨,便是予人口实,秦桧更有理由清洗主战之士,瓦解鄂州军心!那时,岳家军再强,亦是孤军,亦是叛逆!这抗金之火,便真要熄了!”
岳小e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明白了岳飞那沉重选择背后的深意。这不是愚忠,这是以身为薪,去点燃那几乎熄灭的火种,去争取那渺茫的、唤醒更多人的可能!哪怕代价是他自己。
他不再劝阻。猛地低下头,在自己手腕上那个闪烁着微光的银色金属环上飞快地操作了几下。一道微弱的蓝光闪过,他摊开手掌,掌心赫然躺着那枚温润的黑色量子通讯器。
“拿着!”岳小e不由分说,一把抓起岳飞的手,将那枚小小的圆片用力拍进他宽厚的掌心。金属圆片带着少年急促的体温,紧贴着岳飞掌心的纹路。
“飞哥,”岳小e抬起头,夜风吹得他眼眶发红,声音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里掏出来,“活着回来!一定!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