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生意不在情意在,就当姐姐送给妹妹的,瞧瞧俺这张嘴,是不是俺高攀了?”邱学秦脸露不好意思。
仟溪一时无语,她看向真佑,真佑向她点点头,意思是拿着吧。
仟溪依然没有伸手去接那一摞绸缎,她不习惯要别人的东西,无功受禄,让她心下惭愧。
“这天冷,路滑,注意安全。”邱学秦笑盈盈盯着仟溪的眼睛,柔声说:“麻烦沃家小姐在真医生面前多多善言。”
仟溪明白邱学秦是说合伙做煤炭生意的事情,不知这件事是好事还是坏事?一定要尽快告诉杨同庆和顾庆丰,让他们拿个好主意。
“我不懂做生意,如果能挣钱,不用出力,谁也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但,我真真切切不懂,不了解,只知道家里烧的煤是到个人煤场买的。”仟溪只能这样回答邱老板的话。
邱学秦笑了,她对仟溪这席话很满意,仟溪无形之间告诉在场的人,普通家庭用的煤都是在附近代销店买的,说明开煤场卖煤潜力无限。
绸缎铺子的门开了,带起一阵风,冷风划过门口的梧桐树,梧桐树上掉下几个冰凌,摔在玻璃窗上,落在窗台上,滚到了迷迷瞪瞪吕安的脚下。听到开门声,吕安紧张地看向店门口,仟溪和真佑一前一后走出了绸缎铺子,吕安迅速抓起车把,往前跨了两步,靠近仟溪,颌首低眉:“小姐,您走嘛?去哪儿?”
仟溪瞄了吕安一眼,摇摇头,“师傅,不好意思,俺不需要车了,俺和朋友走走……您忙您的去吧。”
“没事。”吕安垂下眼角,回了两个字,他一双大脚后移,把车子又停在了原地,蹲下身子,偷偷盯着仟溪远去的背影,他想等仟溪他们走远点,他再悄悄跟上。
盯着仟溪的还有三个人,一个是青凤姑娘,她的哥哥是一名国军战士,身负重伤,被八路军游击队藏在教堂里,她想跟着仟溪去看看她的哥哥。
第二个是许连瑜,许连瑜呆呆傻傻站在绸缎铺子门里,目送着仟溪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久久不愿离去,邱学秦走到他身旁,他也没有发现,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对一个女孩一见钟情。
邱学秦叹了口气,说:“许少爷不缺女人,更何况她名花有主,唉,别忘了,她的男友是一个日本人……许少爷,你还是回家吧,明天你再过来,今儿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就不陪你聊天了,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往两个方面想,一个好的方向,一个坏的方向……关于煤炭生意,咱们明天好好研究研究,我准备在沙河街和青峰镇各开一家卖场,你有时间回一趟沙河街,挑选一块空旷的场地。”
“邱大姐,一切听您的……您忙,俺,俺这就回家……”许连瑜想起嗜烟如命的母亲,心生悲哀与凄凉,那个家就是一个冰窟窿,没有一点热乎气,他一点也不想回去,他真想郭家庄的许家大院,祖母在的时候,每天热闹非凡。如今祖母也不知躲哪儿去了,郭家大院里只有舅老爷和那个直管家,还有一个厨师,就是那样也比他现在的家有人情味。
舅老爷每天骂骂咧咧,对他还是比较亲热的,自小他在沧州许金府长大,跟着舅老爷吃遍了沧州地界的大小酒馆子,坐在老人对面,看着老人高高的喉结吞咽着一盅一盅烈酒,吐着唾沫星子埋怨着这世道,那个时候,他觉得舅老爷没有什么真本事,除了烟酒,就是骂人,今天想想舅老爷不是不讲理的人,更不可能平白无故骂人,他心里有他说不出的苦,只能用酒消愁。
想到这儿,许连瑜折回到西屋,从衣架上摘下帽子戴在头上,把呢子大衣甩在肩上,又抓起桌上他的茶杯,一仰脖子把一杯不热不冷的茶水倒进了喉咙。“妈的,真苦。”不知他是说茶苦,还是他的生活苦?“啪”把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扭身钻出屋子,在前厅与邱老板和鲍掌柜的告辞,大步流星走出了绸缎铺子,直奔吕安,“人力车……”
“您好,您去哪儿?”吕安把人力车停在了许连瑜的身旁。
许连瑜撩起大衣襟坐进了车斗,翘起二郎腿,不紧不慢地说:“去菲儿德国酒馆。”
撂下这句话,许连瑜闭上了眼睛,使劲吞咽一下喉咙,似乎苦苦的茶水堵在他的嗓子眼,让他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就像他的生活乱七八糟,这种生活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鬼子占领坊子那天开始的,鬼子把大烟带到了坊子,父母先后染上了大烟,他失去一个温馨的家,失去了他昔日安逸、潇洒、快乐生活……让他在人前背后直不起腰,在日本人面前战战兢兢。
吕安回头看看似睡非睡的许连瑜,小心翼翼问:“客官,您说哪个德国酒馆?俺怎么没听说过,今儿俺是,俺是替俺爹拉车……”
一年多前,吕安在杨同庆面馆工作过一段时间,在坊茨小镇的日子里,杨同庆就是一个管家婆,处处限制他的自由,他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猫,出了笼子就迷失了方向,但,让他原路返回面馆还可以,此时客人想去德国酒馆,坊茨小镇德国酒馆很多,不知客人说的菲儿德国酒馆在哪条街?
半天没听到许连瑜回答,吕安有点生气,他真想破口大骂:今天俺都把俺死了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