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根弯腰捡起地上鬼子的长枪,拉拉枪栓,拉不动,发射仓碎了,他摸摸后腰,手榴弹也没有了,他突然想起了夏蝉手里的那颗手榴弹,他一骨碌跳到排水沟里,蹿到夏蝉身边,“夏蝉,你身上有武器吗?”
“有,不,俺没有。”点点的火光映在夏蝉苍白的脸上,她嘴唇哆嗦,岔开话题:“告诉爹,让他快撤,俺听到了,听到了岗楼里的鬼子在集合。”
宝根没有理会夏蝉的话,着急地问:“先前俺看到爹给你一颗手榴弹,快拿出来给俺,俺去杀鬼子。”
夏蝉摇摇头,把胳膊背到了身后,她的袄袖里藏着那枚手榴弹,那是爹留给她的,万不得已不能用它,想到爹,夏蝉的脸转向了沟沿上,不远处影影绰绰出现了一颗树,树干旁边斜歪着一个鬼子狰狞的面孔,鬼子手里端着一杆长枪,枪口对准了爹。夏蝉顾不上呼喊,她双手拽着从沟沿上耷拉下的一根树枝爬上了沟沿,灵巧的小身体像一只飞燕,“爹……”她一边喊着,一边张开双臂扑向爹。
顾庆坤被夏蝉撞了一个趔趄,他慌忙用杀猪刀支撑着地面,随着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掠过了他的肩膀头,二丫头的身体晃悠悠依靠着他倒下,顾庆坤极速弓下身,用一条有力的胳膊抱住二丫头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牙根咬的咯吱咯吱响,他抡起杀猪刀,用最大的力气抛向树下的鬼子,杀猪刀带着顾庆坤的深仇大恨插进了鬼子的心口窝。
顾庆坤跪倒在夏蝉身边,泪水夺眶而出,他用大手捂着二丫头咕咕冒血的肋骨,嘴里嚼着泪水,“二丫头,二丫头……”
夏蝉缓缓睁开眼睛,“爹,女儿会死吗?”
“不会,子弹穿过了你的骨头,骨头碎了……丫头,很疼,是吗?”
夏蝉咧了咧嘴角,笑了,“爹,俺不会死是吗?疼,俺不怕,俺,爹,俺要为宝根生下孩子再死…”
夏蝉的话让顾庆坤恍然大悟,二丫头怀了宝根的孩子,他难过地使劲点点头,“俺顾庆坤的丫头不会死……”
宝根三步并作两步蹿到夏蝉身边,“噗通”跪下去,哆嗦着手抱住夏蝉的手,“夏蝉,夏蝉……你的手好凉呀。”
夏蝉语气软弱无力:“宝根,你知道吗?俺,俺怀了你的孩子。”
宝根痛哭流涕,“夏蝉,夏蝉,你醒醒,醒醒,你刚才说什么?俺没有听到,你再说一遍。”
“宝根,你真傻……”夏蝉说完这句话晕了过去。
顾庆坤严肃地看着宝根,“宝根,带着夏蝉走,不要犹豫,俺掩护你们。”
此时此刻唯一冷静的只有顾庆坤,他知道二丫头伤口没有生命危险,如果拖延时间,流血太多也会丢命。他一边拽下腰里的一根白幡缠住夏蝉流血的伤口,一边命令宝根说:“男子汉站直了身体,带着自己的女人快走。”
就在此时,一颗手雷在半空打着璇儿,落在大家面前,宝根一激灵,“爹……”他喊了一声顾庆坤,抱起夏蝉在地面上一滚,滚出几十米,伴随着手雷的爆炸声,火热的弹片四处飞溅,宝根觉得眼前蓦地腾起一团黑烟,他的眼睛瞬间模糊不清,他觉得天旋地转。
顾庆坤用胳膊肘支撑着地面,跃身而起,蹿到树下,从鬼子尸体上拔出杀猪刀,回头寻找宝根和夏蝉,宝根用身体紧紧护着夏蝉,半天没有动静,顾庆坤急冲冲奔过去,借着点点火光,他看到宝根额头在流血,血水顺着宝根的脸流到了前衣襟上,“宝根,血,你额头流血了,你负伤了。”
宝根看着顾庆坤,摇摇头说:“爹,俺没事,爹,您带着夏蝉走,俺来掩护你们。”
“屁话,俺怎么能让你掩护俺?你带着夏蝉走,快走……你们放心,俺顾庆坤身经百战,怕过谁?俺的命硬,阎王爷不收俺……宝根,你只要还有力气,能走路,背着你的女人走,以后,俺的二丫头属于你了,你要好好待她,她,她怀了你的娃……你再磨叽,咱们谁也走不掉,你不想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落入鬼子手里吧?”
顾庆坤的话起作用了,宝根抓着袄袖抹抹从额头上滑落的血水,咬咬牙,“好,爹,俺带着夏蝉走,您,您躲着鬼子的子弹。”
“废话真多,俺知道了,你们快走吧……”
目送着宝根背着夏蝉绕过水坑的背影,顾庆坤勒了勒裤腰带,一转身,举起一枚手榴弹抛向铁蒺藜里面的鬼子。
随着一声爆炸,铁蒺藜前面升起一片片刺眼的火光,一团团的飞尘,一层层烟雾,血水和泥土布满天空,像雨一样下下来。
顾庆坤单枪匹马的身影完全暴露在鬼子的视线里,鬼子嘴里“叽里咕噜”喊着:“抓活的……”
顾庆坤虎目圆睁,凝望着血肉横飞的火车道,再回头看看二丫头和宝根远去的、隐在雪地里的身影,“丫头,你们要好好活着……”
然后,他又从后腰上拽下一颗手榴弹,旋开后盖,取出拉火环……“轰隆”天空被灰烟、飞尘、残雪和血水染成了紫黑色,地面上,滚滚的硝烟,股股的雪水,强烈的火药味,形成了雾气腾腾的屏障,顾庆坤借势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