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吃顿家常便饭,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买这么多的东西。“
程言舟性情桀骜,而他义父也是清冷的性子,不喜热闹,加之家中亲戚本就不多,更不常来往走动。
关系最密切的便是喻峥的父母,他的老师和师娘,偶尔会去府上一聚,聊聊家常琐事。
以至于他从小到大从未这么正儿八经地走亲访友过。
哪怕后来置身于鱼龙混杂的官场,也强硬的像一把锋利的刀,求的只是遵从本心,从不晓得怎么世故圆滑,奉承讨好。
可不做,并不代表他不懂那些所谓的人情世故,只是因人而异,对有些人不屑一顾罢了。
而总有那么一个“特殊”的存在,猝不及防地将那些固有的陈规打破。
就譬如这次登门,程言舟竟破天荒地想了许多,还特意询问袁毅普通人走亲访友时都会买些什么。
末了,跑去街市买了一堆有的没的,也不知能不能用的上的东西,便一股脑地往这里送。
程言舟敛了敛心神:“既然受邀而来,自然也不好失了礼数,也算是本大人离开前的一点心意吧!“
宋晚倒茶的手顿时僵在半空,缓了片刻,她又继续手中动作,不动声色地问:“大人要离开千叶县吗?”
“恩,林岳山的事情牵连甚多,上面已经下了指令。”
“何时出发?”将茶杯推倒男人面前,宋晚问。
程言舟并未看她,目视远方,声音淡淡道:“明日一早!”
宋晚攥紧手指,面上的平静姿态再也绷不住,走到他面前,质问道:“所以,大人这次前来只是为了和我们告别吗?难道……难道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的?”
程言舟向来行事果敢,从未有此刻这般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看着宋晚神伤的表情,一时如鲠在喉。
"宋晚,我们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声音断断续续的,喉间愈发艰涩,说每一个字都好像显得非常艰难。
可是有些话明知很残忍,明知会伤害,他还是不得不说。
“或许是那日我救了你,你因为感恩与我,所以才让你有了一种错觉,让你误以为……“
宋晚红着眼,急切打断他:“不是的,根本就不是错觉,也不是感恩!“
“虽然起初我确实觉得你很讨厌,总是喜欢板着一张脸,行事也不近人情,永远高高在上。可就是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我知道那不过就是你的伪装出的一张面具,你在自己的心里筑起一道墙,防备所有人,不让任何人进来,可那又如何呢?“
宋晚目光灼灼地盯着程言舟的眼睛:“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一定要有什么原因,它就是一种感觉,见不到的时候会想念,靠近的时候会心跳加速,甚至连说话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因为在乎那个人,然后变得患得患失,害怕对方不喜欢自己……“
“程言舟……”说到这里,宋晚顿住,大声喊眼前人的名字,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你对我有这种感觉吗?你喜欢……我吗?”
他还欠她一个答案,就算结果残忍,她也想听他亲口告诉自己。
程言舟怔住,宋晚的话让他封闭已久的心掀起澎湃的巨浪。
他暗暗问自己,像他这样的冷情之人,配去喜欢一个人吗?
一个人在黑暗里走太久了,一个与孤独为伍的人,连爱自己都学不会,更遑论去爱别人。
“呵!“
嘲弄的轻笑声骤然响起,打破一室寂静,落入宋晚耳里。
她抬眸,被男人唇角的戏谑之色刺痛眼睛,心也跟着一沉。
他看着她的眼神极冷,毫无温度可言,又透着从未有过的陌生,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残忍地将宋晚推开。
把两人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再次拉得好远好远。
程言舟走到宋晚身前,声音出奇的冷漠:“宋晚,不要自以为是地认为你很了解我,我是什么人,你根本就不清楚。那日救你,无非是我职责所在,哪怕那个人不是你,我也会拼尽全力相救,所以……“
他背过身去,将眸中翻滚的情绪敛去,唇角泛白:“你与我而言,并不是什么特殊的人,顶多算是打过几次照面的朋友,又或是一个过客罢了!“
“哐当”,宋晚手腕一颤,桌上的茶杯嗖得落到地上。
闻声,程言舟转过身来,宋晚下意识躲开他的视线,立时蹲下身去收拾满地狼藉,好似自己的心也跟着那个茶杯被摔成了七零八落的碎片。
含在眼眶的泪控制不住地砸到地上,她偷偷用力抹掉,努力逼退眸中的湿意。
原来在他心中,自己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罢了。
她以为再冷的心,总有捂热的一天,她以为或许自己在他的心里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与众不同。
原来这一切,就像他说的不过是她的自欺欺人,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
程言舟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她那么瘦弱,蹲在那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他情难自已地朝眼前人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