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蛇突然想放声大笑,却只咳出一口淤血。
那些年轻弟子以血肉饲阵,那些画面在眼前闪回,他们明明可以退,却偏要用性命去填那道冥河轮回阵。
这些人的选择,他至死都无法理解。
留着这条命,不好吗?
“本座赐你一枚结婴丹。“
无极真王掌心轻托,一枚赤色丹丸浮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灵力波动。
雷蛇瞳孔骤然收缩,锁链随之哗啦作响——
这足以让金丹修士疯狂的至宝,竟被如此随意赐予?
可下一秒,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这涅盘重铸的传功碑,可予你二次灌顶。”
雷蛇死死盯着碑座凹槽里干涸的血迹,突然明悟了自己的结局。
二次灌顶……原来如此!
他这条摇尾乞怜的丧家犬,连被驯化的价值都没有,只配沦为传功碑的养料!
“多……多谢掌门恩典……”
陆遗风的声音里,明显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雷蛇嫉妒得几乎发狂。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生来就是大楚将领?
为什么不能是无极门弟子?
这些日子在楚有才面前像条狗般苟活,到头来却连当狗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化作他人登仙路上的垫脚石。
“轰——”
混沌云涡轰然压下,如同天倾般吞噬而来。
“不!我不能死!”
雷蛇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玄铁锁链寸寸收紧,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他不想死!
他怎能甘心就此湮灭?
恍惚间,他的意识被彻底吞噬,坠入一片虚无。
再睁眼时,他已化作一缕幽暗神识,寄生在名为“陆遗风”的阵法修士识海之中,被迫见证此人一生——
边荒小村,破庙漏雨。
一个脏兮兮的鼻涕男孩蜷缩在草堆里,攥着半块发霉的窝头。
“仙人!我能劈柴挑水,求您收我!”
当少年时期的无极真王路过村落时,这男孩竟踉跄冲出人群,脏脸上透出孤狼般的执拗。
雷蛇心中嗤笑:“将门之后的雷蛇,竟要俯视这等贱民?”
可那稚嫩却坚定的童声,仍刺入他神识:
“我……我不怕苦!只要给我一口饭吃,我什么都能学!”
雷蛇冷眼旁观这蝼蚁的挣扎——
白日修炼《青木诀》到经脉渗血,深夜就着月光啃《炼丹初解》。
“我想学炼丹,以后炼出辟谷丹……就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男孩捧着炸裂的丹炉残片喃喃自语,第十三次失败时,掌心皮肉已焦黑翻卷。
直到某日清晨,一缕药香混着晨雾飘散。
男孩颤抖着捧起人生第一颗辟谷丹,丹纹如嫩芽初绽。
最让雷蛇震颤的,是飞云门筑基修士率众攻山那日。
炼气二层的陆遗风背对逃生传送阵,在漫天风雪中嘶吼:
“无极门弟子,宁死不屈!”
雷蛇神识剧震:“蠢货!蝼蚁也配谈风骨?”
可当他看见那少年以血肉之躯硬撼剑光时,某种灼烫的东西烧穿了鄙夷——
原来这世上,真有比性命更重的信念。
转瞬七八年过去,无极真王的声音穿透时空而来,带着几分惋惜——
“遗风,门派需要阵法师,可你的炼丹天赋……已是四阶炼丹师。”
少年陆遗风站在丹房门口,脚下是刚撕碎的《青囊丹经》。
“掌门,丹火护不住山门,但阵法能!”
他转身踏入阵堂的背影,决绝得像一把出鞘的剑。
“蠢货!”
雷蛇的神识在黑暗中嗤笑:“炼丹师受万人敬仰,偏要碰这晦涩阵法?”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阴尸冢的金丹魔修威压碾碎护山大阵,那个曾经稚嫩的少年七窍流血,十指却死死扣住阵盘:
“阵棋所变,法决所指——”
染血的阵旗突然迸发赤芒,“没有六阶阵法,但有一群不怕死的蝼蚁!”
雷蛇忽然看见自己——
天都河畔抛下蔡国公逃命的狼狈,盔甲缝隙里渗出的尿骚味。
喉间涌上的腥涩,不知是嫉妒还是羞耻。
地指城的城墙在狄国鹰骑冲击下崩塌,青年阵法师咬破舌尖,精血喷在阵旗上绽开诡谲符文。
“稳!”
他单膝跪地嘶吼:“流干最后一滴血,也要守住地指城!”
雷蛇想讥讽“值得吗”,出口却成了颤抖的气音。
他忽然想起楚有才帐前——
自己为活命学狗爬时,啃了满嘴的泥。
玄阴公的寒气冻结大阵,陆遗风的白袍结满冰霜,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可他竟在笑:“要战便战!即便元婴真王,也要让他知道——”
阵袍猎猎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