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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苏幕渊走出花厅,不远不近地跟着范茂一行人出了阮府,一路尾随至烜康门街,果见一家酒馆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少人。
一时间,男人的叫骂声,嘲弄声,女人的惊呼声,啼哭声,围观群众的议论声,呼喝声,声声不绝于耳。
却说苏幕渊身长约略八尺,本就是个高大壮硕的冷漠样子,他每往前走,自有人让出道来,然而就凭他这身高,压根儿不用走到人群中,只需远目一看,就能看见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彼时,阮老爷正被李三的两个家丁,一左一右地架住,身前还有一个家丁,则是抱着一个酒坛子捏住他的双颊,往他嘴里灌酒。
而一旁的李三则是拉着怀里的胡姬肆意揉弄,时不时地还凑近美人的脸颊亲上一口。
这厢范茂领了家丁,急冲冲的上前,一边驱散人群,一边阻止李三的人给阮老爷灌酒。
苏幕渊双手抱胸地倚在不远处的树下瞧着热闹,也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苏幕渊若有所思的目光扫到那胡姬,面色却是渐渐地冷了下去,抿直的嘴角,翘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
呵,他倒是小瞧了赵慧,这女人表面上看着是妥协了,可私底下却偷偷儿地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偏偏就这样巧合,在赵、阮两家即将议亲的时候,闹这么一出。若说这胡姬不是赵慧安排的,他倒还真是不信了。
苏幕渊将修长的手指伸至唇边,打了个呼哨,也就一息的功夫,突然从人群里蹿出个人走到他的面前来。
此人瞧着是个普通的模样,可步伐矫健,身形精瘦,走路一点子动静儿都没有,俨然是个练家子,此人双手抱拳,躬身朝苏幕渊毕恭毕敬地道:“侯爷。”
“嗯。”苏幕渊淡淡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唤男子附耳过来,吩咐了几句。
李三当然知道这阮仁青是个什么东西,他要娶赵大姑娘做续弦的事儿,近来在坊间传的沸沸扬扬。
先前说过,当朝宰相周士清正是李三的舅父。
却说这周士清也是权倾朝野的人物了,二十年前,周士清之爱女周桃儿刚刚出生的时候,天降奇观,漫天霞光,灿若桃花,美不胜收,故而取名为“桃”。报国寺的高僧甫一见这天象,曾断言此女龙章凤姿,乃是帝后之相。
先帝因着天象祥瑞,又听高僧如此言论,便将尚在襁褓的周桃儿,许给了才六岁的七皇子尉迟曜,他是先帝最小的儿子。
数年过去,先帝的身子日渐衰败。皇权在握之人,十之八九怕死,秦皇求仙,车中腐死,黄帝升天,神话渺茫,自古以来,克享高寿的皇帝,寥寥无几。
几位皇子为了那天下至尊的位置,蠢蠢欲动,互相猜忌,争的不可开解,最后尉迟曜成功夺嫡,那周桃儿果真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自不必言,周氏一族在朝廷的地位也是无人能撼动。
周氏势力盘根错节,风头一时无两,不得不说,当年尉迟曜能成功夺嫡,自是因着有周氏一族在背后鼎力支持,这朝中上下谁人不对周氏一族的人忌惮三分?李三有个权倾朝野的舅父,还有个当皇后的表妹,这京城里头,哪有人敢惹这霸王?
然而,这般势力庞大的氏族,却真是有对头的,古有言,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又有言,文武自古相轻。虽然文臣与武将皆是皇帝的左右臂膀,可文、武却自成两个阵营,表面看上去倒还相得,可私下却是潜流暗涌。没错,这周士清最大的政敌,正是行事狠厉,手段残暴的苏慕渊。
说来也巧,这周士清的妹妹周莲秀,正是战死沙场的苏老侯爷之妻,也是上辈子阮兰芷的婆婆。
却说这周莲秀,虽是苏慕渊名义上的母亲,可私底下两人却有着不可调和的刻骨之仇,至于他两个之间究竟有些什么恩怨?此处暂且先不做赘述。
周莲秀同苏慕渊素来不对付,这阮仁青又即将要娶苏慕渊的远房表姐赵慧,因着这些缠缠绕绕的关系,今日阮老爷犯在李三手里,他自然是想趁此机会,好好儿教训阮老爷一番。
只不过,这阮仁青虽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却不大不小也是个有官职在身的人,若是当街给他太过难堪,难保朝廷里那些个御史,不参自个儿的舅父一本,诸如纵外甥行凶一类的屁话,他虽不怕事,却也不想惹些无谓的麻烦。李三想了又想,只将这阮老爷提溜到个无人的角落,再作打算。
其后李三对那酒馆的老板吩咐了几句,命他将这胡姬扣在桌前,晚些时候再来带她走。再又转头对那些个瞧热闹的人恶狠狠地说道:“今日谁敢多管闲事,我李三定叫他出不了这个酒馆子!”
却说这李三养的几个家丁,都是有些拳脚功夫的横人,范茂带来的三个阮府下人,压根就不是这些人的对手。而其他人见李三耍狠,自也不敢出声。
如今这阮老爷被李三的人捏在手里,范茂等人不敢妄动,只亦步亦趋的跟着李三等人往那煊门街西北角的僻静胡同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