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忧寒找到沈肇峰,问起他与庄主相会一事时,却发觉他对一切百般隐瞒,无论如何也不肯吐露半句,于是受到众人一致怀疑的沈肇峰,只能被单独看押起来。
那沈肇峰与妻子张氏育有一儿两女,长子名唤沈轩,至于那两个女儿——沈浛瑛与沈茹薇,平日里皆随着张氏深居简出,除去沐剑山庄内少数几人,几乎无人见过其真容。
就是这样纯朴的一家四口,在沈肇峰被关押之后不久,忽然遭人追杀,逃出山庄。秦忧寒得知后,匆忙去追,却晚了一步,只找回四具尸首。
可奇怪的是,纵使沈肇峰有罪,他那带着两个女儿,恪守礼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也不至于因此遭到山庄问罪。偏偏这突如其来的奔逃与截杀,却被一场大雨洗去了所有痕迹,沈肇峰也认定是沐剑山庄挟怨报复,愤而自尽。
不久之后,秦忧寒也突然失踪,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人间蒸发一般。
那时的萧璧凌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当年旧事,因秦忧寒禁止兄弟二人插手,他还悄悄跟踪过几回,却每回都被师父察觉甩掉。
就在秦忧寒失踪当日,他也同样出门跟踪,又再一次被甩掉。
自那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师父。
萧璧凌也因此,落下了心结。
每当想起此事,他便深深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但凡他稍有能耐,至少不会被师父察觉甩脱,还能追踪到蛛丝马迹,又或许,能够帮助师父,不为人所害。
可他偏偏什么都做不到,只能陷入这份自责之中,直到不堪忍受,退隐于市井之中。
萧璧凌离开金陵城后,到最南方的小县城里,做了好几年的厨子,浑浑噩噩,平庸度日,唯有在每天日落时分,坐在屋顶看见夕阳的时候,会突然想起自己的过往,继而自我慨叹前半生的一事无成。
直到不久以前,有人找上了他。
那人自称是叶枫所派,并对他说,沐剑山庄庄主叶枫想邀请他归山,重新调查七年前的旧事。
也许是仍旧心有不甘,又也许是按捺了七年的热血并未冷透,尽管他不信那人的话,却还是辞了那份闲工,回到了金陵。
他先得去见叶枫,问清楚他究竟想要如何。
叶枫同萧璧凌所约定见面之处,仍旧是七年前他委托秦忧寒调查父亲死因时所约见的隐秘山谷。
听闻这些年来,叶枫仍是如当年接任庄主时一般,传闻之中,叶枫性情温厚懦弱,事事都会受到庄中长老岳鸣渊制约。
可这一次的事,似乎并不是这样。
绵延山路间,时不时还有茂密的枝条将衣摆挂住,叫人不得不低下头去,小心解开。萧璧凌饶有兴味地打量周遭景致,却丝毫体会不到故地重游的喜悦之感。
穿过重山,只听得鸟鸣阵阵,清脆动听。随着步履渐近,山石一侧那一大片白色花朵随之掉落几朵,没入草丛消失不见。
这深谷此处隐于重山之间,道路蜿蜒曲折,幽深而宁静,仅看那一地肆意生长的茂密青草,便可知鲜有人来。
在其中负手等候的男子,不过三十上下,只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乍一看去,竟显得比起他原本的年纪还要大上一些。
“比我预想中要快,”叶枫回身,对萧璧凌微微一笑,“萧兄倒是守时。”
“今日故地重游,古人诗里总说的那些惆怅感慨,我怎丝毫未觉察?”萧璧凌说着,目光随着远处的几只飞鸟,将整个山谷打量了一番,还十分入戏地深呼吸了几下,“风景还真是不错……那边几棵树是不是又长高了?”
“萧兄性情倒是丝毫未变。”叶枫笑道,“可也别忘了正事。”
“什么正事?帮你表妹寻仇?”萧璧凌没好气道。
“萧兄说笑了,婷儿那事并无定论,更何况即使是真的,一个女人而已,能算是什么正事?”叶枫仪态如常,可说出的话,在萧璧凌听来,心里却极不是滋味。
他的确不曾招惹过高婷,可虽不知实情如何,也觉得她是个可怜人,甚至有些良心不安,想抽出身来,设法查清旧情。
可她这个远房表哥却……
女人还真是这天底下最容易陷入孤立无援的人。
“你的正事同我有什么关系吗。”萧璧凌只觉得突然对这厮有种没来由的厌烦,只想拔腿就走。
“萧兄此言差矣,莫非你便不想查清楚尊师的下落?”叶枫叫住他道。
“我很好奇,”萧璧凌停下脚步,回头凝眉问道,“你既然手底下有人,还能找到我,那么为何不将‘正事’交代给他们去做?”萧璧凌挑眉。
“那些都是莽汉,比不得萧兄细心。”叶枫道,“更何况,萧兄也不是外人。”
“抬举了。”萧璧凌皮笑肉不笑,似乎一眼就把他那点九曲十八弯的心思给望了个穿,他淡淡说道,“可惜萧某能力低微,怕是要让庄主失望了。”
“你果然还是如此,”叶枫笑中分明带着无奈,“太固执……”
“多谢夸奖。”萧璧凌索性把自己装成个听话分不出好赖的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