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是不能据理力争,只是心中想着苏易等人所说的话,并无心思计较这些。
萧璧凌在城外装潢稀烂的破客舍里睡了一宿,因伤口疼痛,夜里醒了多次,以至于到了早晨,一双眼皮仍旧沉得几乎无法睁开。
客房的窗半开着,临近午时,日头已经升得很高,透过这半边空隙,将屋内照得十分亮堂。萧璧凌也终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却听见外头一阵喧哗。
他隐约听到有人高呼,还有一个女人骂人的声音,于是起身推门,谁知房门才打开一条缝,便有一人径自撞了进来,若非他躲得快,只怕会直接撞个满怀。
那是个惊慌失措的少女,相貌虽不起眼,但也不算难看。她的身上还有几处刀痕,被血染得红一块黑一块。
绝无好事。萧璧凌在心里道。
然而不等他将人请出去,少女便已毫不见外锁上了门,一面锁门,还一面抚胸喘息道,“外面有人在追我,我以为屋里没人就进来了……”
“我认识你吗?”萧璧凌目瞪口呆道,“谁在追你?”
“我叫玉星儿,”少女道,“公子你别出声,他们还没走呢。”
“你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谁都看到你了,现在关门有何用?”萧璧凌十分不解,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走上前去了门上木栓,拉开房门,紧跟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却横在了眼前。
拿刀的人是个少年,看起来还没到弱冠年纪,额前右际垂下一缕短得难以竖起的细碎发丝,带着微微的卷曲。
这少年人容貌俊俏,目光却偏偏冷得可怕。
“我这是被灾星附体了?”萧璧凌眉头一皱,只觉得自己最近似乎格外点背。
如果倒霉也能按高低排序,自己定然是那个独占头筹一百年屹立不倒的。
也不知道他这会儿是不是连走在大街上,天上都会突然掉下一把刀把脑袋戳个窟窿。
萧璧凌摇了摇头,缓步退回屋内,那少年人也带着几个手下步步紧逼进门,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玉星儿,道,“你还有帮手?”
萧璧凌还没来得及说自己不认识这个女人,便听得玉星儿喊开了:“你别看他受伤了,就你这点本事,还不够他看的。”
这个女人什么意思?萧璧凌登时便来了火,回头冲玉星儿喝道:“我几时答应过帮你出头?”
“公子,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玉星儿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闭嘴!”萧璧凌压下心头怒火,好避免局面变得更加难以收拾,随即转向那拿刀的少年,挑眉笑道,“仁兄莫要误会,你看我这样子,哪里像是你的对手?”言罢,便在他眼前晃了晃那只包扎得像馒头一样的右手。
“你是谁?”江焕膺冷冷道。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萧璧凌道。
“那就闪开。”那少年人说着,目光随即瞥向玉星儿,他眸色深邃,直透着一股刺骨的凉意。
玉星儿越发恐慌,骇得直往后退,不等萧璧凌反应过来,这少女忽地便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萧璧凌惊呆了。
这种声音,并不像是出自于恐惧或者真的受到伤害,更像是那种不受管教却颇爱借此引人注意的小孩子发出的声音。
她的尖叫声还没完全停下,忽然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匕首,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在夜明宫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我一刻也不想再过,即便今日死在这里,你也休想带我回去!”
夜明宫?萧璧凌听得一愣。
夜明宫主叫做裘慕云,不过江湖上通常没人这么喊她,而都是喊她裘婆婆,或者老妖怪。
裘慕云是个始终都活在江湖传言里的女人,甚少在人前出现。据说她已经活了很久很久,然而直至今日,都还保持着少女的容颜。
有人说,裘慕云阴郁而狠毒,对于过路之人,但凡有看不顺眼着,即刻杀之。
又有人说,夜明宫最厌恶那些走南闯北的江湖人,若他们出现在雁荡山脚下,便会立刻捉去宫中,折磨至死。
还有更荒诞的,说裘慕云本不是人,而是只千年狐妖,到了夜里便会现出原形,一身银丝如絮,凡见其真身者,皆死无全尸。
她广纳男宠,收藏于深院之中,若有哪一个被她玩腻了,便会永远囚禁。
至于她门下弟子,就没人知道是怎么过的了,总而言之那些女人远比男人自由得多,想作甚便能作甚,便是海底的月影,也随她们去捞来玩。
可眼前这个玉星儿,无论怎么看,也找不出这传言中的妖媚或是洒脱劲,可别是弄错了。
但萧璧凌是决计没兴趣招惹夜明宫的,这帮人行事古怪,但好在不爱主动理会其他江湖人,绕道走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知足下如何称呼?”萧璧凌朝那少年问道。
少年冷眼瞥了瞥他,并不出声,似乎根本就懒得理他。
“他叫江焕膺,裘婆婆的走狗。”玉星儿依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本事半点没有,还非要激怒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