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略一颔首,便由她抓着自己胳膊站起身来,待她松开手后,方用双手将那染血的佩剑呈上,道:“多谢夫人借剑。”
“我是为了救我自己,”孙婉柔神情仍旧有些木然,“还得多谢姑娘仗义相助。”
“夫人不必言谢,这些人以多欺少,恃强凌弱,本就该死。”
孙婉柔听她说完这话,终于渐渐缓过神来,定定望了青芜一会儿,道:“姑娘可知去成都该往哪个方向走?”
“夫人要去成都,难道是打算上西岭雪山?”青芜问完,却见孙婉柔转过脸来,怔怔盯着她,那眼神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似的。
“前些日子因镜渊掳掠各派女眷,碧华门曾广发英雄帖,召集各派于西岭雪山商讨对策,”青芜淡淡道,“我看夫人有些身手,便猜测……难道我猜错了?”
孙婉柔摇头,却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不过,倘若夫人不是碧华门弟子,此刻去寻人是碰不上的。”青芜道,“自与玄澈等人一役过后,各派皆有所折损,在雪山留了几日便各自归去,休养生息去了。”
“错过了也是好事,”孙婉柔抱紧怀中婴孩尸首,道,“你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我不认得夫人,夫人也不认得我,这是最好不过的事。”青芜莞尔。
“可我连你的样貌都不曾见过,又如何判断你是否认得我?”孙婉柔反问。
一旁的叶红雨一直拉着母亲的衣角,懵懵懂懂看着二人说着这些她听不懂的话,一对眸子里满是迷茫。
“若真是相熟之人,夫人便更不该问了,不是么?”青芜笑问。
孙婉柔听完她的话,不觉一愣,片刻之后却木然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
熟悉的人,在只有彼此单独相处之时,还要隐瞒身份,比起不熟悉的人而言,原因岂非更加复杂?
青芜一面伸手解下蒙在脸上的帕子,一面微笑道:“夫人大可不必多想,我恰好从此地路过,方才隐瞒身份也只是未免那些行刺之人里,有漏网之鱼带来麻烦,还请夫人莫要介怀。”
孙婉柔不言,只认真打量了一番她的面容。
孙婉柔摇了摇头,把叶红雨往怀里又搂紧了几分,浑浑噩噩朝林子外头走去,青芜看她一步一个踉跄,似乎十分吃力,便即冲着二人背影说道:“更深露重,此地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大半夜的,夫人打算去哪?”
“有什么关系呢?”孙婉柔仍旧背对着她,自嘲似的露出一个有些凄凉的笑意,“是我想得太天真,若非得他默许,那个女人又怎敢如此明目张胆下手……我是死是活,又去了哪里,大概没有人会在意了。”
青芜不言。
她忽然想起在七年多以前,她与母亲和姐姐,也是这般无助流落在外,遭人围困。
孤儿寡母,无人庇佑,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她垂眼看了看眼圈通红的叶红雨,心不自觉微微一颤。
这孩子再多长个几岁,便与当年的自己一般大了。
难道也要让她经历一次自己当年所遭遇的一切吗?
“夫人当然可以自暴自弃,可你的孩子呢?”青芜问道。
“我的孩子?”孙婉柔看了一眼怀中早已死去多时的婴孩,唇角弯起的弧度,忽然变得有些扭曲和诡异,“我的孩子已经死了。”
“可你还有个女儿不是吗?”青芜眉心一沉。
孙婉柔听到她的话,身形隐约颤了一颤。青芜先是听到了几声低沉的抽噎,随后便看到叶红雨拉扯着母亲的衣角,哭得直抽气,却还十分懂事地劝慰母亲:“娘,娘……你别哭了好不好,娘……”
青芜领着一对几乎难以行进的母女,在这荒郊野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废弃的小茶棚,这才有了歇脚之处。她见孙婉柔由始至终都执拗地抱着儿子的尸首,既不肯安葬,也不肯火化,却也不便说什么,只能用干草铺出很大一块供母女二人歇息的垫子,自己则退到了茶棚之外守夜。
这一路上孙婉柔都表现出乎青芜意料的平静,看得青芜不免替她担忧了起来。
极致的悲伤会让人冷静,可这冷静,并不能证明她还理智,不过是因为心已沉入了死灰之中罢了。
许是叶红雨年幼,在那些惊恐渐渐得到平复之后,面对着青芜,也逐渐开朗了起来。
“我娘是带着我和弟弟,一路从金陵来的。”叶红雨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母亲,小心翼翼凑到青芜身旁,道,“我爹是沐剑山庄的庄主,叫叶枫。”
孙婉柔不知是不是不介意女儿把自己的身份兜个底掉,在叶红雨说出二人来处之时,连声都没吭。
不过也说不准是她还沉浸在失去幼子的绝望中,根本没听见女儿在说什么。
叶红雨约摸也有十三四岁了,能记事也能比较清楚地描述些往事,她说又对青芜说,在几年前,孙婉柔带着她外出郊游,曾收留过一个叫做灵儿的孤女,后来称要报恩,便做了庄中的婢女。
可到了后来,婢女就不止是婢女了。
孙婉柔当然知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