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罢。”萧清玦听见有人敲门,便即让来人进屋。随着房门被人推开,一名身形魁梧的布衣汉子走了进来。
此人名叫余舟,正是萧清玦的随侍。
他进屋的时候,正看见萧清玦起身去关窗,便即唤了声“公子”,上前拿起一旁的狐裘披在他身上,道:“怎么又着凉了?”
“前几日拿来的银霜炭放在哪了?”萧清玦问道。
“我去拿来。”余舟说着,正欲转身,却听得萧清玦道,“不忙,你此时来见我,可是有事相告?”
“说罢,是否又与清瑜有关?”萧清玦说着,重新走去了桌案旁坐下。
“成姑娘逃婚了。”余舟话音低沉。
“几时的事?”萧清玦凝眉。
“就在前两日,成家人出了这事,便匆匆来告诉韩夫……那个女人了。”余舟说道,“大公子,我觉得那位成姑娘并不想嫁。”
“她若是肯嫁,也不会拖这么些年了。”萧清玦摇头。
“此事不管也罢,若不是因为成家,您和夫人又怎会落得如今这般境地……”余舟说这话的口气,似乎有些不满。
“韩姐姐必会派人去寻,你说,此事可能不管?”萧清玦拿起方才看过的书,合上书页,道,“一旦二弟成婚,有些事便成定局了。”
“我记得公子说过,并无心争夺这些……”
“我不争,是不想让这个家鸡犬不宁,”萧清玦瞥了一眼桌上那碗早已放凉的药,眸光依旧深邃而沉静,“你派些人手去找成姑娘,但不要现身,若有何异状,再出手保护她。还有,一会儿你出去,顺便替我把这药给倒了。”
“是。”余舟点头,却不觉叹了一声。
“你叹什么气?”萧清玦微笑。
“属下是为公子不值,隐忍多年,事到如今,连续命的汤药也要被人动手脚。”余舟臭着一张脸,瞥了一眼那汤药,“公子,你说,那萧清瑜怎么可能不知道,他……”
他话到一半,却见萧清玦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只得把想说的都给咽了回去。
又过了半晌,他却忍不住开口:“我是看到这药,才……”
“我已说过,此事不可再提。”萧清玦淡淡道。
那母子两个实在是欺人太甚,假借着照顾你的名义,一个四处寻访名医,摆出兄友弟恭的模样,另一个却背地里总往那些新方子里掺杂些相冲的药物,迫你发病,以致每回都得悄悄换回最初的汤药,只可续命,却全无疗效。余舟在心里把想说的话默念了一遍,总算觉得好过了些。
“我知你是为我好,可有些话,还是埋在心里的好。”萧清玦微笑,道,“若是说出来,只会令情况更糟。”
“那就这么忍下去吗?”余舟摇头。
“生死有命,许多事,我自有分寸。”萧清玦的话,似乎是硬撑着虚弱的身子,提气而言,字字更是掷地有声,不容置喙。然而话音一落,他捂着嘴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我去换药,公子你等着。”余舟说着,便匆匆跑出屋去。他穿梭在院里的身影,急促而慌张,却未能避开某双暗暗注视着他的耳目。
又是去灶屋的方向。
萧清瑜立在熄了灯的屋内,透过窗缝远远望着余舟的身影,不觉摇了摇头。
他略一沉吟,即刻裣衽衣衫,推门而出,穿过院中长廊,直到韩颖房前,却见房门虚掩,便即轻咳了几声,伸手在门扇边缘轻轻敲了敲,听到韩颖应声,方才推门入内。
“有谁来过了?”萧清瑜望着屋内衣衫齐整,尚未歇下的妇人,略一凝眉,“娘。”
他是外室之子,虽认祖归宗,得父亲宠爱,即便是在大户人家,对于父亲妾室,哪怕是庶子生母,也当称为“姐姐”,只不过萧元祺对韩颖十分宠爱,便格外准许萧清瑜唤她一声“娘亲”。
“等你父亲呢,这都过了霜降,还在忙着,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辰,”那妇人身材玲珑窈窕,眉目娟秀,肌肤细嫩,已过不惑之年,竟几乎瞧不出岁月雕琢过的痕迹,她见了萧清瑜,眉眼间露出难以掩饰的喜色,迎上前来,“今日怎么有空来?”
“你又在大哥的新药里动了手脚?”萧清瑜一面关上房门,一面说道。
“清瑜……”
“我说过,此举太过频繁,迟早会被父亲看出端倪。”萧清瑜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统统写在了脸上。
“我这还不是为了……”
“我又看到余舟去换药了,”萧清瑜直截了当说道,“每回换过了医师,都要来这么一出,如此行事,未免太不谨慎。”
“好好好,那为娘的不插手了,”韩颖伸手去替他整理有些打褶的衣襟,便即拉着他到屋内坐下,道,“可万一谁把他给治好了……”
“好不了,”萧清瑜道,“可我也不想做得太过,他毕竟是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