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唯有一盏孤灯,摇曳着时明时暗的火光。
他不自觉惊坐而起,却觉左臂剧痛不止,搭在被褥上的左手毫无血色,苍白如纸,就连动一动手指都是奢求。
“火……”萧璧凌不自觉喃喃自语。
那仿佛烙在他视线里的火光,让他心头倏地一紧,然而试图翻身下榻时,却感到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加之胸口闷极,仿佛被巨石压住,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还是不管不顾地挣扎下榻,身子却重重摔在地上,好不容易清晰的视线,又再一次变得模糊起来,直至陷入无尽黑暗。
恍惚之间,萧璧凌却听到耳边响起了模糊的对话声。
“师父,这位施主到底受的什么伤?”
“在他体内有两股内力相冲,不动则已,一动则伤全身,其中一股,真气正在四处游走,完全不受控制。”说这话的人,话音略显沧桑,似乎是位老者。
“那……还治得好吗?”少年僧人疑惑。
老者轻叹,而萧璧凌也再次因昏厥而陷入沉眠,不久之后,眼前浮起的,却是个让他几乎窒息的梦境。
那些不知从何处滴落的血水,渐渐倾盆而下,如雨如帘,将那个清丽而纤柔的女子身影,永远隔绝在了帘外。
他不住呼喊着那个名字,可每每话到嘴边,却都只剩喑哑。
他仿佛回到了苏易软禁他的那间石屋,又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那座被重重高墙围困的深宅大院,虚弱而无力的他,只能看着那血帘越发密集,逐渐幻化成一面火墙,翻起滚滚热浪,将他推入无尽深渊。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璧凌忽然感到有一股暖流自掌心涌入,逐渐贯通全身。片刻之后,他悠悠转醒,只见自己仍旧置身于那间禅房,隔着单薄中衣,左臂的伤口已缠上了厚厚的纱布,手指也渐渐能够动弹。
他眸光一紧,正欲翻身下榻,却见一名年轻僧人端着汤药,推门入内,不等那僧人开口,榻上之人便已踉跄下地,连鞋袜也顾不上穿,跌跌撞撞便上前问道:“小师傅,请问……”
“阿弥陀佛,”那僧人放下汤药,立掌施礼,“与你同行的那位姑娘,已不幸丧生火场,还请施主节哀。”
萧璧凌听了此话,顿时愣在当场,原本便苍白的面色又失了几分血色,半晌,方木然摇头,道:“小师傅,你莫与我玩笑。”
“出家人不打诳语,前日夜里,小僧如通奉方丈之命前往客舍传信,恰好目睹萧施主在火场内昏迷,事后与在场人等一同扑灭大火,只在其中找到一具女尸,身旁还有一柄横刀,得如悟师兄确认,正是那位女施主的佩刀。”如通再次立掌躬身,却见萧璧凌已轰然跪倒在地,双掌五指几番屈起,死死抠在地面,似乎是试图用力支撑起身,却又颓然松开。
眸中神采,亦于转瞬间寂灭。
“施主有恙在身,眼下还请好好休养,过度伤神只会影响伤势,阻碍施主复原。”如通说道。
“她在哪?”萧璧凌霍然起身,冷不防又是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他勉力稳住身形,却见如通摇头道:“师父不忍那位女施主蒙尘,已然葬下了。”
这一席话出口,更是听得萧璧凌心痛不已,他只觉心下被掏开了一个个无法填补的窟窿,所有的血液,喜悲,悉数淌尽成空,剩下千疮百孔,无以为继。
这才重逢几日,怎就到了这般光景?
他当然不肯相信,也绝不可能相信,那个屡遭劫难,皆能化险为夷的她,如何会这般轻易离他而去?想到此处,萧璧凌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站起身来,一步一个踉跄奔出禅房。
如通拦他不住,便只得唤着一声声“施主”,紧跟着追出门去,却看见他近乎失态一般,逢人便拉到身旁问那墓地所在,目光焦灼,语调急切,显已无法自控。
“萧施主!”如通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拦了下来,道,“施主请冷静,那坟墓就在后山,小僧这便可领你去看,只是施主你如今伤势未愈,万不可激动……”
“带我去见她……”萧璧凌身子一歪,立时跌倒在地,话音轻如缥缈云烟,分明已是虚脱之状。
“可是施主……”
“让我见她!”此刻的萧璧凌,即便是用尽全力嘶吼,话音也仍旧很轻。如通起先还试图将他拉回房中,却不想他偏执起来,竟是无论如何也拗不过的。
这个无奈的小和尚只好将他带去了那新立的墓前,看到眼前这个虚弱至极的年轻人轰然跪地之状,竟蓦地感到心酸。
“怎么会这样……真的是你吗?”萧璧凌伸手抚过石碑,口中喃喃,“告诉我……那日在你房中,究竟发生何事?为何会如此?你我好不容易才有今天……为何……为何会如此……”
“施主,请节哀……”如通立掌躬身,只欲相劝,却见眼前男子忽然缄默不语,竟低下头去,徒手去刨那坟上泥土。
“不可如此,施主!”如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