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之间,方铮旭手中长剑指向之处已变得空荡荡——沈茹薇已旋身而起,衣袂翻飞,在他身后堪堪落地,稳住脚步。
方铮旭愕然,却只听得她清越动听的嗓子,缓缓吐出几个字:“这般迫不及待,可是已走投无路了?”
方铮旭被她这一句话将怒火点燃,立时回身出剑,月光洒在剑身,映出沈茹薇明媚的笑颜,竟如给他当头泼下一盆凉水,惊得他拿剑的手,剧烈一颤。
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家的女儿,如今竟已出落成这般。
有些陌生,也让他分外恐惧。
沈茹薇手中横刀,名作照雪,那锋刃的光芒像极了曾经断在奎木狼身中的那把清霜,刀身借着零落的月光相衬,皓如霜雪,平白生出的凉意仿佛将暖春的夜风撕开了一道裂口,将刀身重新锻造,化作追魂夺魄的利刃,尚未递出,便让方铮旭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然被这锋芒一分为二。
这厮下意识后退,却发觉那刀光已到了面门,原本和缓的风也都跟着呼啸起来,不过三尺余长的刀锋,竟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混沌巨兽,几可吞天。
顷刻之间,周遭便已寻不到半寸退路。
这丫头,竟还是深藏不露?
此番失忆,仿佛促成了沈茹薇自身武学更深的领悟。她得荆夜兰亲身传授,内力原就深厚,虽记不得过去的刀法,却仍旧能极好地将藏锋剑诀,糅合在这刀意之中。
那一瞬,若累卵之危,生死悬于旦夕。
可沈茹薇的刀,却蓦地停在了半空中。与此同时,方铮旭也重重跪坐在地,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你本就有内伤在身,”沈茹薇颇为不解,“强弩之末,还如此挣扎,你缺几个替死鬼?”
方铮旭抬头望了她一眼,眼底满是还未来得及收起的恐惧之色……
天,终于亮了。
沈茹薇一早便去往飞云居一行所在住处,未免被人发觉,便索性翻墙而入,可当她到达萧璧凌卧房所在的院落内时,却听到屋内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你要是喜欢,就再去生个儿子将各大门派的姑娘都娶个遍,总之我与萧清瑜二人,一个比一个不成气候,这种事情,我爹定是不会介意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你娘!”与萧璧凌争执之人,应当就是陈梦瑶了,这歇斯底里的女声听起来,还真是有些可怕。
也难怪会有当年的疯狂行径,导致萧璧凌会有了这般爱逃避是非的习惯。
“母亲,”这话听起来似乎是来自于萧清玦,“您一大早便让我过来,竟只是为了劝清琰与庄姑娘成婚?”
“不然呢?萧清瑜回来了,这逆子身子又弱,若无子嗣,他日飞云居必落入人手!”陈梦瑶气急败坏道。
“可父亲本就在怀疑你,难道您希望当年的事,在清琰身上又重演一遍吗?”萧清玦耐心相劝,“加之清琰回到齐州前,本就被许多琐事缠身,如今尚未理清头绪,便又要他去管终身大事,想必也是分身乏术,为何不让他先解决这一切,再去商议其他?如此一来,倒也免得让父亲有所顾虑。”
“那方铮旭不是已经失踪了吗?还能搅和出什么?”陈梦瑶骂道,“莫不是说这不肖子从外面拖回来那堆破铜烂铁?成天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东西,还能指望些什么?”
“母亲,您……”萧清玦似已哑口无言,话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说够了吗?”屋内又传出了萧璧凌冷漠的话音,“您要是还没说够,我大可陪您去父亲面前,再听您说一遍。”
此话当中全是敬词,听着颇为生分,随后,她便看见陈梦瑶气急败坏摔门而出,很快便转入别苑,不见踪影。
萧璧凌伤势尚未痊愈,仍在卧榻休养生息,陈梦瑶许是吓坏了,生怕他再出事,便从昨夜开始,一直守在他身旁照料。
可这在萧璧凌看来并非关爱,反倒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也不是不曾幻想过这样的情形,他十分清楚,在他离开襄州的这十几年间,陈梦瑶始终都铆足了精力,挖空心思在寻找自己。
可这种守护,是否还是他人口中常道的至深母爱,至性亲情?这一切他曾渴望期待,却又一次又一次自己否决了一切。
今日一早,陈梦瑶便亲自下厨炖了鸡汤给萧璧凌送来,还叫上了萧清玦,说是有事商议,可谁知到了房中,凳子都没坐热,便按捺不住絮叨起了她心心念念已久的,与六合门联姻之事。
于是,才有了方才那一场争吵。
萧清玦也无意面对这些令他猝不及防的琐碎,他见母亲离开之后,胞弟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一时之间,只觉得内心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伤感来。
“大哥……”萧璧凌看出了长兄的心思,不觉心生疚意,便忙坐直了身子,正要翻身下榻,却被萧清玦伸手按住了肩头。
“你大概是飞云居这百年来的子孙里,最由着性子胡来的一个了。”萧清玦长叹道,“不过这样也好。”
“好什么?”萧璧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