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有的一线月光,也在萧璧凌与程若欢二人追入树林之后,被繁茂的枝叶遮掩殆尽。
程若欢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火摺子,正要将之吹亮,却被萧璧凌按住了拿着火摺子的手。
“怎么了?”程若欢不解道。
“那人有意将你我引来此处,便不觉得有何处古怪吗?”萧璧凌沉声问道。
“我也是听到屋顶有动静,才出来看看,”程若欢凝神思索道,“你认得他吗?看这轻功身法,似乎远远胜过夜罗刹。”
“从未见过,”萧璧凌道,“可听他说话的口气,似乎早就认得我。”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若是杀了我,会有人恨他,而且,像是一副在为谁讨公道的口气。”萧璧凌眉心紧蹙,“我也听得不是很明白。”
“哦——”程若欢发出恍然大悟的长长一声感叹,道,“肯定是你八年多前欠下的那些风流债,是高姑娘,还是庄子滢?”
“且不说高婷之事来得莫名其妙,她二人所属,皆为名门正派,怎会需要用这种手段?”萧璧凌淡淡道。
“那倒未必,”程若欢道,“你可别忘了自己是谁,若是有人害了你,萧元祺就算为了面子,也定会将那人置之死地,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萧璧凌不答,却越发疑惑起来。
“难不成……是段逍遥?”程若欢突然想起在西岭雪山上的见闻。
萧璧凌摇头,一言不发。可这个时候,程若欢却自己推翻了这个猜测:“也不像,那小子轻功哪有这么高?除非……除非这厮是为了男人。”
“男人?”萧璧凌一时还未能反应过来。
程若欢之所以能想到这一点,是因她素有磨镜之好,以己度人,能够想出的可能,自然会比萧璧凌要多。
“我是说,你所辜负的,该不会是男人吧?”
如果这时候是白天,程若欢定然能够看到,萧璧凌一瞬间便沉下来,极为难看的脸色。
“我说中了吗?”程若欢诧异道,“你别动不动就不出声,这黑灯瞎火的,没有动静,我会当你是死了。”
她哪里想得到,直至今日,萧璧凌都难以面对苏易对他的感情。
有些同理心,程若欢也许会有,但他却绝不可能会有。
程若欢等了半天,还是没听到萧璧凌开口,便要伸手去摸索他所处方位,然而这时,头顶上方却想起了衣摆掠过枝叶的飒飒声。
“谁?”萧璧凌大声喝问。
“闭嘴。”
这一声,仍是出自方才那个身份不明,却轻功卓绝之人口中,话里,隐约还夹杂了一丝杀意。
“我说大哥,你到底谁啊?”程若欢只觉百思不得其解,“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这么装神弄鬼!”
“不男不女,真是聒噪得很。”那人冷冷说道。
“怎么,我不骂你,反倒骂起我来了?”
程若欢登时便怒了,正要狠狠回骂过去,却听到身旁传来萧璧凌的声音:“既然阁下是来找我的,又何必迁怒他人?与其故弄玄虚,还不如现身把话说个明白。”
“你还不配。”那声音回应道。
“只知藏身暗处,见不得光,你是属蝙蝠的吗?”
萧璧凌忍了半天,终于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虽然不会骂人,却也并非口才不佳,只是这一年来的遭遇,已经渐渐磨去了他的少年意气,越发显现出温厚的秉性来。
程若欢本想着他言辞和善占不了上风,但听他这么说话,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无耻。”那人冷着口气,回应了一声。
这声音的来处,同方才并非一个方向,萧璧凌本想凭着听声辨位,找出那人方向,可如今看来,已经落空了。
从方才进入林子起,他便觉得四面有些异样,直到此刻方有所悟——有一股不知名的气味,不似花香,也不似寻常草木气息,倒像是受了潮的香料。
这林子里的树木,多已生了百年,茂盛而高大,若是想要寻找光亮,怕是只能上树顶去寻了。
然而以那人的轻功修为,若是事先已在此布好了局,想要捉住他,简直难如登天。
这种猜谜游戏,也让程若欢感到了厌倦。
“我不管你是哪一路神仙鬼怪,有屁就快点放,放不出就赶紧滚,”程若欢骂起人来,用词一向不雅,“也不知是长得丑不敢见人,还是眼睛残废看不见,净玩这种故弄玄虚的把戏,我只数三下,你要是再不给老子滚出来把话说明白,我立刻放火烧了这林子,信不信?”言罢,又过了半晌,那个人却似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一声也不吭。
“走了?”程若欢一面将手中火摺吹亮,就在火光燃起的一瞬间,先前就笼罩在林子里的那股怪味,便立刻由受潮的香料气息,转化为一种如腐尸一般的腥臭味。
“快灭了它!”随着那腐臭气息被吸入鼻内,萧璧凌只觉得浑身酥软,几欲栽倒下去,本能便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喊出了这句话。
程若欢也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