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羡慕过萧清瑜的,虽为“外室”之子,却能名正言顺出入于那扇他曾经以为永远也踏不过的门内,且与萧元祺之间,也有着二十多年的养育恩情,纵被猜疑也绝不会被彻底割舍。
而他自己,却只能徘徊于边缘之外,仿佛时时刻刻都能被随意丢弃。
相比之下,萧璧凌才更是那个需要竭力争取这个身份的人。
萧清瑜痛恨着如今他因与世无争而轻易得来的地位,而他却憎恶着萧清瑜的贪得无厌。
人心之贪总是高于万物,而迷局中人,却往往不自知。
他们各自拥有着彼此求而不得之物,又不得不站在这里,兄弟相残,全无后退的余地。
剑啸风鸣,叶落花残。
“方才,一直你在向我提问,而我却还未来得及问你。”萧璧凌未免伤了流采,手中玄苍始终未曾出鞘,以鞘代剑,倒也丝毫不露败相。
瑜乃璞玉,“璧凌”这二字来历,便已赋予深意,陈少玄原是为圆长姐企盼,故欲令之发奋,凌于萧清瑜之上,这才有了这个名字。
而“琰”之用意,也正如沈茹薇当初所道。
寻常父母所盼之事,莫过于自家孩儿能是天生的栋梁,他日成就一番事业,家人泽被荣光,子女亦能安乐无忧。
而萧璧凌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成为母亲的垫脚石,助她一步步坐稳如今的位置。
佛家有云: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假借四大以为身,心本无生因境有。前境若无心亦无,罪福如幻起亦灭。
幻境中人,岂能分辨是非?徒给为人子者増了伤怀罢。
“你想问什么?”萧清瑜口气寡淡。
“你如今所为,仅仅是因为韩颖落在了镜渊手里,还是因为,你的私心?”萧璧凌目光沉静,温润之中,安睡着孤寂的魂魄。
萧清瑜握着流采的手微微一滞,剑尖刚好指向萧璧凌喉心。
“你我现在,不妨先猜一猜,”萧清瑜凄然而笑,“最后无家可归的那一个,会是谁?”
无家可归?
这几个字不知怎的,萧璧凌听在耳中,蓦地便觉心中绞痛。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都是无家可归的么?
而如今所为,是会让自己再度流离,还是将诸般苦撼,转于他人之身?
萧清瑜看出他眼色细微的变化,手中流采蓦地翻转,直逼他喉心而来,萧璧凌本能退后,却错过了出手的时机,令这厮虚晃一招,纵上树林高处繁枝,只听得叶间簌簌声响,再上树去追,却被这高枝阔叶阻了视线,难辨其方位。
好巧不巧,又吹起一阵风来,引得枝叶摇晃摩挲,更难寻觅萧清瑜的踪迹。尔后风止,却是一片肃静,想必是人已施展轻功身法,飞快离去了。
萧璧凌只得从树上下来,眯起眼望向林外烈日,轻哼一声,以示自嘲。
直至今日,自己还是这般感情用事。
不过,他虽未拦下萧清瑜,却很清楚要去的方向,那厮的目的是为拦阻萧元祺派出的人手,必然不会去到别处。
可萧璧凌只追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他突然发觉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
萧元祺与萧清瑜,彼此之间应当已十分了解,既然萧元祺如今起了疑,那无论如何也该怀疑到,萧清瑜可能破坏这场婚礼。
那么他有什么理由无动于衷,甚至还不紧盯着萧清瑜,而是放任他离开齐州城?
反之,萧清瑜也不当有这样的自信,认为自己能够一骑当千,拦得住萧元祺精心安排好的门中精锐。
他按捺不住心下好奇,便打定了主意,从另一条更为偏僻的小路,朝着目标所在一路疾纵而去。
这场不露锋芒的厮杀,始于暗处,决于明处。
四面八方来路皆被镜渊等派拦截,血腥场面,难以言喻。
周素妍一行还未到濠州,敌人便再次出现了,这一次,不再用毒,而是亮出了人马,拼力厮杀。
本是奔赴喜宴的道路,却如同沙场,刀光血影,直令人骇然。
玄澈手下三使虽早已溃散,但很快便有新的人手顶上,今日带人前来的是个瘦高男人,不知名姓,双手拿着一对铜锏,舞得虎虎生风。
柳华音此前从未见过如此场面,见那瘦高男人带着一大波人马气势汹汹前来,起初也不免骇然,可片刻之后,便也镇定了下来。他自有卓绝轻功在身,虽无法与人动手,但自保已足够。
来人气势汹汹,显然即便拿不下周素妍的人头,也要大量消磨他们现存的人手,好叫日后镜渊等派联手灭尽这些名门正派的大计得以施行。
周素妍腿脚不便,在这样的群战之中难免吃了轻功无法施展的亏,好在谢岚始终在她身侧,谨记她来时嘱咐,寸步不离。
“阁主!”谢岚将一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