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璧凌半坐着的身子,随着这致幻药物所带来的晕厥,仰面重重倒在地上,一袭青衫与湿润的草地融为一体,眼睑垂阖,仿佛只是睡去,眉目风华不减,依旧如画。
过了一会儿,远处响起一阵金戈交击声,又过了片刻,一双着墨灰长靴的女人的脚,渐渐走到他身边。
这女人穿着墨色圆领衫与玄青色袴,左手还押着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
那是鬼烛,而押着他的人,除了沈茹薇,还会有谁?
“我看,这药多半也是出自你的手笔吧?”沈茹薇瞥向鬼烛,眸中满是鄙夷,随即微挑唇角,垂眼望向一侧衣襟半开,狼狈不堪昏倒在雨中的萧璧凌道,“就这么躺这儿,也不怕被人糟蹋。”
言罢,不等鬼烛回话,即刻屈膝撞向他下颌,将人打晕,随手扔在了地上,继而俯下身去,掩上萧璧凌左侧半敞的衣襟,确认系紧了衣带,方背身蹲下将他背了起来,正欲站起,却听得“哐当”一声,回头一看,却见他随身佩剑落在了地上。
她蹙紧了眉,看了一眼可怜兮兮躺在满是泥水的草地间的玄苍,又看了一眼被方才落地溅起的泥水染得一身污秽的鬼烛,不觉摇头长叹一声。踟蹰片刻后,她放下了背后的人,走到路边张望许久,却连一个路过的人也没瞧见。
“怎么这么不长心呢?”沈茹薇回转到萧璧凌身旁,用拇指掐了掐他人中,试图令他苏醒无果,然而再看一眼鬼烛,想起这厮乱用药的先例之后,又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好在这个时候,雨终于停了下来。
沈茹薇拿起玄苍走到一棵碗口粗的树旁,拔剑出鞘,双手紧握剑柄,屏息运气后,一剑平平削出,只见树干应声而倒,断口平整得出奇,比用斧头还要好使些。
她又砍了几棵树,用简易的榫卯原理将之拼出一块看似木筏的板子,在木板的其中一段向上搭出一个方形木架,她对木料的用途掌控能力有限,着实做不出轮子,便只能如此将就。搭好了“板车”,心下难免躁郁的她索性抬腿把鬼烛踢了上去,稍加思索之后,又从这厮衣摆上扯下几块布条,将他结结实实绑在了这块木板上。
做好这一切后,她方才发觉,这“板车”大小只够一个人躺,剩下的位置实在小得可怜,就算把她心上人四肢摘了分成几块,都无法平整放上去。
然而眼下,天色都已暗了。
沈茹薇颓然瘫坐在地,干了这一天的体力活,她早就倦了,再去扩充这板车容量,还不知要花上多久。小憩了片刻的她,索性把心一横,将照雪、玄苍这一刀一剑都捆在了木板上,随后摇头深吸一口气,回身用食指与拇指轻轻捏住萧璧凌下颌,口气既有疼惜,又夹带着几分幽怨:“每回我不在身边都是这样,你是患了失心疯吗?这么容易着了人家的道,别被吃干抹净了都不知道!”
她顿了顿,无奈蹙紧了眉,眼中忧容愈盛:“也不知是不是天意,非得让我送你回金陵。”言罢,她下定决心,将他背了起来,继而拖过那台临时搭起的简易“板车”,一步一个踉跄向金陵方向行去。
于是,几日之后的一个午后,金陵城门口不约而同聚集了许多人,都望着一个方向。
而他们目光所指之处,是一个形容落拓,却十分漂亮的女人。
她的左手拖着一只方形支架,支架后面是一块已经磨凸了一半的木板,木板上捆着一个相貌似鬼魅般枯瘦的男人,歪头昏睡着,左眼上还有一块淤青,一旁躺着被捆缚得紧紧的一刀一剑,在这女人的背上,还伏着一个男人,一袭青衫染满淤泥,却也是如玉般的相貌,与这发髻散乱,一身狼狈的女子,倒显得极为相称。
众人好奇地去看这女人所行的方向,见是往城西去的,便都不说话了,扶风阁便坐落于城西,这般汇集江湖恩怨的是非之地,平头百姓可没一个想去的。
这女人自然就是沈茹薇了,她拖着这两个累赘走了一路,只觉鞋底都快被磨穿了,在这个别人都裹紧衣领的大雪时节,她却出了一身热汗,身上散发出的古怪气味,连她自己闻了都想吐。
索性到了扶风阁外,守在门口的几个年轻人立刻认出她与萧璧凌,迎上前来,闻讯赶来的殷昊也很快搭手将伏在她背后昏迷不醒的萧璧凌扶了下来,见他这般情状,不觉愣道:“沈姑娘,他这是……”
沈茹薇好容易才喘上几口气,一时半会儿还接不上话,她直直盯着萧璧凌看了一会儿,目光里简直要迸射出杀气,看得旁人心底都在发毛。
过了半晌,她终于开口,语气寡淡得如同面对陌生人:“带他去见柳前辈,看看能否解毒。”
殷昊点头应声,便即将人搀扶进门,就在这时,刚好从街口走回来的谢岚瞧见了这一幕,先是一愣,回过神后,即刻小跑上前,将几近虚脱的沈茹薇身形搀稳,关切问道:“沈姑娘,你没事吧?这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