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动作,萧璧凌看在眼里,声色未动,内心却似有块大石落下。
“你还想对我儿如何?”韩颖缓过劲来,回头见萧璧凌手中玄苍仍旧抵在萧清瑜喉心,当下尖声嚷道。
萧清瑜唇角动了动,继而睁开双目,用极其轻蔑的眼神将萧璧凌上下打量一番,好似忍不住一般冷笑出声:“私怨未了,他当然不会罢休。”
“你倒是很清楚。”萧璧凌神情漠然。
“那你打算如何?”萧清瑜道,“杀了我?”
“以你所作所为,千刀万剐亦不为过。”萧璧凌目光坦然。
“你敢!”韩颖立刻跳了起来,然而方才的内伤还在,身子都没来得及挺直,便又摔倒在地,便只能在嘴上威胁道:“他可是你的异母兄弟,你若杀了他,连你爹都不会放过你!”
“那又如何?”萧璧凌淡淡道,“我和他二人,总得有一个活着。”
此话言外之意,在场几人心下都明白得很。
萧元祺共有三子,长子未来已不可期。因此,来日执掌门派也好,长伴身侧尽孝也罢,只能从眼前这二人当中选择。
可这二人,偏偏一个狼子野心,忤逆不孝,而另一个……
他甚至不知萧璧凌对他究竟是何看法——这个孩子,尚在陈梦瑶腹中之时,便险些被他亲手扼杀,如今虽赶来相救,疏离之态却显而易见。
也不知道,他对自己这个父亲,爱憎相比,究竟哪一种感情,要更多一些?
陈梦瑶在丈夫面前始终都表现得与世无争,这已是她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因此,对于眼前僵局,她虽有想法,却只字不言。
可萧璧凌方才那句戳伤她心里的冰冷话语,始终还徘徊在她脑中,挥之不散。
沉默良久,萧元祺发出一声长叹,道:“把剑放下吧。”
“那么,等从这里出去,到了各大门派面前,您打算怎么说?”萧璧凌并未听从他的话。
“我自有分寸。”
“对外,这忤逆的罪名,他已扣在了我的头上。”萧璧凌目光定定注视着萧清瑜那对已经变得空洞的双眸,道。
“为父自会处理。”萧元祺道,“此事到此为止,为父谁也不会责怪,但你若伤你二哥性命,为父纵是搭上这飞云居的百年基业,也定当将你毙于掌下!”
最后几个字,萧元祺刻意加重了口气。那一刻,萧璧凌只觉得心下那潭本毫无波动的死水,忽然被扔进了一颗小石子,看似毫不起眼,却立刻激起千层涟漪,向四面激荡。
他忽然便意识到了自己与萧清瑜最根本的不同。
不论是否受到各自母亲的名分和宠爱庇荫,萧清瑜到底曾经成为过父亲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孩子,之后不论所行如何荒唐,都只是在一方完璧上慢慢削落下残碎的边角,渐渐变得不完美罢了。
可萧璧凌却不同,从一开始,他在萧元祺眼里,就只是一块不值一提的废石,本就没有任何价值,更不用说,他还数度顶嘴忤逆,已然犯尽了让父亲无法容忍的错。
甚至这种错,自他未出世起,就已在陈梦瑶身上开始计算,累积多年,从未归零。
想到这些,萧璧凌不觉惨然一笑。
他并不觉得释然,只是觉得自己可笑。
“也罢——”萧璧凌说着,手中玄苍蓦地向前挺刺而出,然而这时,刚刚才恢复些许元气的萧元祺却倏地飞身而起,横档在这兄弟二人之间。
萧璧凌大惊,本能收势退后,足下免不了一个趔趄,内中气息亦因此紊乱,当下吐出一口鲜血,猩红的血丝溅在被雪水浸湿的衣袖上,逐渐晕染开来,显得分外灼目。
“为父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萧元祺中气见稳,吼声比方才受伤之时更具威力。
“瑜儿!”韩颖立时飞奔上前,将萧清瑜拉至身后护住,冲萧璧凌大喊,“你再敢上前一步,我要了你的命!”
萧璧凌定立原地,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又似不经意般瞥向陈梦瑶,却见她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忽然笑出声来。
这笑容,没有半分欢喜。
可他也只能笑着,将所有惨淡的自嘲颜色,都藏入眼底,溺于内心那潭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中,好不被他们看穿。
真是凄凉。
是怎样的一厢情愿,竟将他自己作弄到如此可怜又可悲的地步?
萧璧凌执剑的手无力垂下,背过身去,抬腿要走,却听得萧元祺怒吼一声“站住”。
他只觉身后有劲风涌动,却又蓦地停止,随着韩颖惊呼出一声“是谁”,这才恍惚发觉,身旁有个人影一晃而过,便忙回过头去,却不由愣住。
萧元祺探向他肩头的手在半路便被人扣住,而做出此举的,不是别人,正是沈茹薇。
“萧庄主,”沈茹薇目光清冷,右手始终扣在萧元祺脉门,半分不曾松懈,“您这是何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