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璧凌立刻别过脸去,闭目避开这是非。
“死丫头,还不快把衣裳穿上?”张阿姨怒斥道,“这时候你换什么衣裳?”
“刚才不小心泼了酒,我这就换上。”黄莺儿连忙躲去屏风之后,匆忙穿好衣裳,仔细整理一番方走了出来,小跑到门前。
“萧公子,好啦。”张阿姨小声提醒道。
萧璧凌这才睁开双眼,回过头来,就在与黄莺儿目光交汇的一瞬间,瞧见她眼底隐约闪烁起一丝异样的兴奋光彩,不过只有刹那的功夫,直令他怀疑这是错觉。
“这位是飞云居的萧公子,”张阿姨道,“可别怠慢了。”
“已经见过了,”黄莺儿说完,又看了他一眼,笑着补充了一句,“就在白天。”
“那老身先回去了,”张阿姨拿着绣帕的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搭在了萧璧凌胳膊上,见他立刻缩手背后,便忙笑道,“你们先聊着,我去备茶。”言罢,便转身下楼迎客去了。
“公子进屋罢。”黄莺儿转身走到桌旁,将桌面凌乱的杯盏摆放整齐,回身见他已跨过门槛,便又立刻跑去关上屋门。
“她可有回来过?”萧璧凌将屋内陈设打量一番,忽然问道。
“她?”黄莺儿一愣。
“你们不是姐妹吗?”萧璧凌眉心微蹙。
“哦,原来公子是说她……小妹她没来过啊!”黄莺儿走到他跟前,摇摇头道。
萧璧凌略一颔首,没有答话。
“公子坐罢。”黄莺儿伸手示意。
“你们姐妹二人久别重逢,应算得上是天大的喜事,”萧璧凌声色未动,“可姑娘看起来,似乎并不欢喜。”
“怎么会?”黄莺儿立刻露出笑容,“公子说笑了,我怎会不欢喜?”
她虽然在笑,眼角眉梢却都垂着,丝毫不像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萧璧凌看在眼里,心下渐渐已有了数。
“我白日里,倒是……听小妹说过一些,”黄莺儿小心翼翼道,“这两年来,还得多谢公子照顾,不然……”
“她还提了我?”萧璧凌眉梢微微一动。
“对啊。”
“她还说了什么?”
“无非便是要替我赎身,寻个安身立命之所,我什么都做不了,便只能听她安排了。”
“原来如此。”萧璧凌略一点头,“既然她没来过,我便先回去了。”
“公子不坐一会儿吗?”黄莺儿见他转身,便忙追上几步,问道。
“不必。”萧璧凌继续走向门口。
“公子且慢!”黄莺儿在身后唤他。
萧璧凌闻声停下脚步,却发觉她已朝自己走近。
黄莺儿压低了话音,语调却蓦地多了一丝婉转柔靡:“公子想见的人,究竟是她,还是我?”
萧璧凌眉心微微一动。
片刻之后,他回过头去,却发觉这女人看他的眼神别有深意,于是轻笑一声,挑眉问道:“姑娘从前可曾见过我?”
黄莺儿轻轻摇头。
“那便告辞了。”萧璧凌沉下脸色,大步走出门去。
此时此刻已是傍晚。齐州冬日虽冷,倒还算得上繁华,街道两旁依旧是灯火通明,照得被融雪染得湿漉漉的道路泛起昏黄的光。
萧璧凌立于街心,良久未动脚步。他的目光在两侧门面来回扫视,忽然定在了一间当铺的招牌上。
既然沈茹薇打算将人接出乐坊安顿,便少不了要先给她寻个住处,如今正值严冬,出了城门便是荒野,四处天寒地冻,黄莺儿毕竟只是个歌女,深交肉桂,吃不得苦,要在这种天气下露宿郊外,显然行不通,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在齐州租个宅子暂住。
客舍人多眼杂,绝非佳选,然而租赁宅院,还要供两个人住上好几个月,钱财消耗必然不小,沈茹薇随身盘缠不多,八成得典当些物件,才能供二人在齐州度过这几个月。
想到这些,他灵机一动,立刻便往家中跑去。
适逢宴席开始,各大门派里不乏酒鬼,一个个都喝了不少,萧璧凌绞尽脑汁躲过了这些人敬的酒,便找了个借口溜去后院,将沈茹薇那块随身玉佩的大致模样画了下来,交给高昱。
飞云居基业浩大,城中一半以上的当铺皆是租用此间房产,从这条线索寻人,可比大海捞针般的搜寻强得多。
“小姑娘,你看这怎么样?”老妇人一手举着灯,用另一只手推开了小院的木门。
这已是城郊村落里最好的房子,几间房屋连着一个不小的院子,里里外外都打理得干干净净。
“就这里罢,”沈茹薇略一点头,对老妇人微笑道,“多谢大娘,这个时辰还要陪我跑这一趟。”
“姑娘,这冬天夜里冷,里屋的柜子里还有几床厚褥子,都可以铺上。”老妇人道,“天色不早了,老身就先回去了,记得锁好门,别让贼进来。明日午时左右,我便带着契约过来。”
沈茹薇微笑点头。
送走了老妇,沈茹薇回头粗略扫视了一番这间小院,眸底隐隐浮起一丝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