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呜咽,卷起松针簌簌落下。
两位隐世多年的大宗师对视一眼,身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
约摸一两个时辰后,日头西斜,将鱼市鳞次栉比的棚顶镀上一层慵懒的金辉。
除却长陵地下黑市这个暗中的功能以外,城东河畔的鱼市,其实也是这一带最大的水产集散地,空气中混杂着鱼腥、汗臭与淤泥的气息,以及……堆积如山的胶东咸鱼所散发出的,那种经年累月、深入肌理的厚重咸味。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鱼篓碰撞声、车轮碾过湿滑木板的吱呀声,鱼尾乱拍乱打的噼啪声,交织成一片喧嚣而富有生命力的乐章。
既然名为鱼市,卖得最多的当然是鱼。
除了刚从渭河、泾水捕捞上来,在木盆里活蹦乱跳的鲜鱼,更多的则是来自遥远胶东郡、用粗盐反复腌渍、晒得干硬的咸鱼。
比起鲜鱼,咸鱼价格低廉,存放数月不坏,是寻常百姓家饭桌上添点荤腥滋味的首选。
哪怕是最寡淡的菜羹,切些碎咸鱼进去,也能多几分下饭的滋味。
然而,最近鱼市的气氛,却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王掌柜,老规矩,上好的胶东金线鳕鱼干,再来五十斤!”一个酒楼采办模样的汉子,熟稔地拍着一个鱼摊老板的肩膀。
“好嘞李爷!给您挑最干的,保准够味!”鱼摊老板满脸堆笑,手脚麻利地开始称重。
“让让!让让!彩云楼采办!借过借过!”
就在此时,鱼市入口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几声带着不耐的吆喝响起。
一位身着锦缎、面容精明的老者,在几个穿着体面短褂、伙计模样的人簇拥之下,径直走向鱼市深处最大的几家鲜鱼铺子。
他们步履匆匆,对那些堆积如山的咸鱼摊位,竟是看也不看,直至一个挂着“冰鲜”牌子的较大摊位前,方才停了下来。
“刘老大!今日的渭水鲈鱼、青江鲤,还有刚到的黄河刀鱼,有多少?我们彩云楼全要了!都得用冰匣子装着!”
领头的采办管事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被称作刘老大的鲜鱼铺老板是个精壮汉子,闻言一愣,随即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哈腰:
“全……全要?张管事,您没开玩笑?今天这鲜鱼可不便宜,黄河刀鱼更是稀罕……”
“价钱好说!”张管事大手一挥,豪气地打断了他,“只要鲜活!品相要好!赶紧装好,放入篷船,楼里贵客等着呢!”
这时,旁边一个相熟的咸鱼贩子凑过来,正是刚才还在给“李爷”称鱼的王掌柜,赔着笑脸自荐:
“张管事,您看要不要再带点咸鲅鱼?我们这儿也有上好的胶东货,炖豆腐那是一绝……给楼里添个下酒菜……”
“原来是王老三啊,”张管事转过身来,伸手拂袖,不着声色推开了对方私下递过来的钱袋,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鱼贩心头一紧,“这咸鱼……以后就不必往我们彩云楼送了。”
“啊?”王老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张管事?您这是?咸鱼可是咱们长陵的老味道,价贱实在……”
“不是货不好。”
张管事摆摆手,打断他,“是东家发了话。如今楼里贵客的口味……变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老三身后堆积的咸鱼,声音清晰地传入周围人耳中:“那些个贵人们,现在都讲究个‘鲜’字!说什么‘活水鱼跃方知味,冰镇虾蟹始见珍’。”
“呵呵!咱们彩云楼新聘了南边来的大师傅,最擅烹制河海鲜物。东家投了大价钱,弄来了布置有阵法、能‘冻鲜’的冰窖!往后啊,咱们主打的就是‘活鱼现杀’、‘冰鲜速递’!”
“活鱼现杀,鱼片薄如蝉翼,铺在碎冰沙上,蘸着姜醋……那滋味!谁还去吃那又咸又硬的鱼干?一股子穷酸气!”
“可是……张管事,这鲜鱼价贵,又难保存……”另外一个卖咸鱼的老汉忍不住嘟囔。
“贵?”张管事斜睨了他一眼,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那是以前!现在是什么光景?有了白羊洞薛老神仙的冰,损耗少了,运得远了,鲜鱼价钱自然就下来了!”
“再说了,能去我们彩云楼吃饭的爷,谁在乎多花几个钱?要的就是这份新鲜,这份排场!这才是‘名吃榜’上的高端席面!”
他拍了拍王老三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好意”的提醒:“老王啊,你也得琢磨琢磨转行了。这咸鱼……往后怕是越来越难卖、价格骤降了!齁咸齁咸的,只能切碎了熬汤吊个味,上不得台面喽!”
话音落下,张管事不再理会那脸色僵硬的咸鱼贩子,催促着刘老大赶紧装货。
几大篓还在活蹦乱跳的鲜鱼,还有张牙舞爪的海蟹、青虾,被迅速抬上铺着厚厚稻草和……隐约可见白色寒气的特制木箱,放入了水道边停靠的船只,匆匆驶离而去。
“只收鲜鱼……冰着的?”
“彩云楼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