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纪拂衣身后的其他宗门的弟子一片哗然。
卫旸忍不住再次看向卫暄。
卫暄把玩着从晚晴川身上摸出的一片蛟鳞。
但卫旸的角度看不清她手中的蛟鳞,不知她半隐在袖袍中的双掌在翻什么,只能看见她红发红衣似火,神色恹恹。
并见她斜睨了自己一眼,态度分明。
卫旸当即明了。
这锁妖阵卫暄懒得收。也或许……不欲收。
他不知其中缘故,但姐姐的态度早已表明她不让他插手,他只好沉默着,将目光落回到楮语身上。
正好便看见楮语对面,那一袭云峰白道袍、玉冠束发的昆仑首徒终于上前。
怀霜剑自发回到纪拂衣手中,她立于楮语身前三丈,冷凝似霜的面色此时缓和了不少,恢复原本那一副淡然的神情。
但她的气息却比先前更寒,手中怀霜剑毫不抑制地不断散放凛凛威压,眨眼将她与楮语环绕。
她看着楮语,问道:“你欲求我们留那蛟妖之命?”
求?
楮语立在怀霜剑的威压场中,剑意彻骨,她仍神色如常。隐在宗服宽大袖袍中的右手流转着金芒。
闻此问,她依然微阖着眼,长睫半垂,若有若无地遮住她眼底的晦色。
见楮语不言,纪拂衣也不在意,继续道:“想留它之命?先接我三剑。”
她没什么语气。
如不在意楮语的不言一样,不在意自己身为元婴与楮语身为筑基的差距,不在意此言此行是否是所谓“欺低境修士”。
果然此话一出,人声沸腾。
然争议纪拂衣以元婴境界欺楮语筑基境界的竟不多。
他们争议的是纪拂衣竟松口、竟敢以一己之身代所有欲取蛟妖性命的修士说话!
楮语没听周遭激烈的争议声,也依然未应纪拂衣的话,但掀起了眼睑,抬眸正视纪拂衣。
纪拂衣直直对上楮语的视线,语气淡淡:“接我三剑,证明你与你那两位站在你身后的师兄一样,有资格与我谈判。”
她收了剑阵,不是想放过蛟妖。
而是以退为进。
她冷眼旁观,观的不止是楮语和周遭修士对楮语的言伐,还在观不近舟、孟飞白二人和二人身后那帮太微弟子对楮语的态度。可见应当只要楮语愿意,他们不会强行干涉什么。
包括自己的邀战。
果然,现在太微没有一人在楮语开口之前说什么做什么。
而她杀万剑阁尹书文,也并非单纯厌恶尹书文。
其中一个原因是刚听到楮语说,尹书文那师弟抢杀其欲杀之魔,楮语才欲杀他。
所以她当即抢杀了被楮语重伤濒危的尹书文。
即便看见了楮语的阔大星图、繁烁星子,以及亲眼见其越境界重伤尹书文。
纪拂衣仍不将楮语放在眼中。
筑基与元婴的两重境界之差,楮语与她的差距,并非拥有一个刚到手根本没有炼化的至宝定雷钟便能轻易跨越的。
纪拂衣做好了准备,准备给这个张狂无畏、不自量力的“天才少女”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让她知道何为所谓缥缈天资与真正沉淀过的稳固实力的差距。
何为在她怀霜剑下抢大妖之命的后果。
纪拂衣直直看着楮语的眼,胸有成竹。
她看到了楮语眼底的晦色。
众人激烈的争议声不知何时竟息去。
风中传来废墟中上千人衣袂的飘动摩擦之声。
便听得楮语忽而低笑了声。
天光落在她一瞬弯起的眸子中,晦色倏忽散尽,似乎流转星芒。
一笑转瞬即逝,恍如错觉。
但她的声音平静自然,清晰而真实。
“你之三剑,便足以证明我是否有资格与你谈判?”
“那你如何证明你能够代表你身后这欲‘杀妖正道’的纭纭千人?”
纪拂衣被楮语忽然的一笑笑得极其不愉,脸上的淡然渐转成冷凝,当即应道:“我纪拂衣……”
“我不证。”
楮语径直打断纪拂衣的话,吐出三个字的声音比纪拂衣更冷。
她看着纪拂衣,眼中的天光似化成了灼灼的火光。
声音依然平静、清晰。
“我来此不是为了与谁谈判,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亦无需你反证什么。”
但张狂、决绝。
“我来,是为了救我之友。”
话音落下的一瞬。
星图的燕颔蓝法光、星图上交错纵横的细线的莹白微光、向八方铺展的八座星官所拥有的六十多枚星子的金色星芒、四处结现的数不清的形状各异的法印的明亮金光同时亮起!
曜曜不可逼视!
纪拂衣、沈惊云、念尘三位元婴,竟与身后的众金丹、筑基、练气修士一样,看见了骤入识海的火红大星和烈火!
虽然三人几乎并没有受到洗心术的影响,但还是因所见而不可置信,怔愕了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