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神念在“踏星子而行”和“生天印”上皆停落,但悄然隐藏前面“踏星子”那句,只念出最后“生天印”的那句。
老者身后的男子青年模样,气质却极其沉稳,略显严肃,看起来与太微掌门亢君倒有几分相近,不过他着一身玉鈫蓝道袍,应道:“确是一位才入太微不久的筑基商星弟子,想来是昨日刚生出的天印。”
话毕,静默了几息。
“商星弟子。”几息后,老者开口低声复述,缓缓问道,“太微现今,只这么一位出众的新弟子?”
青年男子闻言默了默,飞快思索几息,终究还是没应答,沉声反问道:“师祖何出此言?”
老者缓缓侧身,目光越过青年男子落到观星台正中的浑天仪上,目光深远,如望邃古:“真和。”
青年男子应:“晚辈在。”
老者问:“你说,这世间星修,为何皆只能以三垣二十八宿诸星为主星?”
青年男子闻言,心中立时对老者的这一问题生起诸多推测。
但绝不怠慢,口中先答:“五曜诸星力量太强,我等修士之躯不可承载,只能经修炼不断加强自身与三垣二十八宿诸星主星间的联系,从而加强与五曜诸星的联系,才可勉强借五曜神力。”
大峰之巅自有阵法,故虽高危,但风浅云雾舒。
老者听完青年的回答,缓缓抬起一只手。
忽而狂风作响,衣袍翻飞,沉重的浑天仪都转动得快了起来。
大风自峰巅而下,呼啸掠过整片望不见边际的巍峨神峻的广阔山脉,卷起一阵银白色的滔天雪浪,横扫八方诸峰。
浩浩荡荡,如见天象。
老者五指一收,瞬时风平浪止,万籁俱寂。
他垂下手,道:“二十八宿之力便可如此,五曜之力将强至何等?真和,你觉这世间可会有五曜主星之人?”
青年斟酌着,只道:“师祖之境,何虑如此。”
“怎么?”老者看向青年,竟似露出了几分笑意,“便且说那抢了你毕君名号的太微月离,若真动起手来,吾恐怕难以在她手中讨得好处。更遑论吾如今确有些走不出这座天山大峰了。”
青年默了默,语气更沉肃许多:“晚辈……”
老者自然地敛了笑,径直打断,转口道:“光衡也是商星弟子罢?”
青年于是应:“是。”
“那金铃是他弄丢的?”
“是。”
老者不再看他,侧过身重新望向玉栏外的巍峨群山:“你如何见此事?”
青年只稍作思索,道:“晚辈以为可以继续培养光衡。”
老者则未作思索,听完青年的话,直接接道:“那便依你所见。吾亦曾得一件步天至宝,千年前镇在玉京绝顶,你且叫光衡去试试罢。若能取得,便赠予他了。”
青年心中微讶,但丝毫不显于面上,神色如常地应下。
老者又问:“如今试道以几年为期?吾有些记不清上次大开玉京顶是何时了。”
青年答:“试道以五十年为期,上一次大开玉京顶至今已近二十年。”
老者点点头,缓缓道:“那吾便且待三十年后,看试道会上登玉京绝顶之人中是否有光衡……以及那位筑基生天印的太微商星弟子。”
落到“商星”二字时,他的声音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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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金陵城。
密室。
青年压低声音,平淡地道:“你们上次与我说那是最后一次。”
不过即便刻意压制,亦隐约可闻他的本音应当是清朗的。
“是啊。”另一人旋即笑了笑,也是位男子,“但——那不是上次的‘最后一次’吗?”
青年脸上显露几分愠怒之色,看向男子的目光极冷,只克制着语气的平静:“你竟也敢欺骗我?”
男子闻言挑眉,又低笑了声,神情略显夸张:“少君何等身份,我怎么敢自作主张欺你呢?”
青年当即听明白了男子言中之意,微阖眼睑,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硬:“先前许多次我都已配合,惟此次不可行。你回去复命吧。”
“少君这是自由久了?”男子听完无所动容,只笑问一句。他的声音亦低,但嗓音较之青年颇为暗哑,似长蛇吐信,带起一股危冷之意,“不过也确实,当今十四洲,我辈修士中属少君最为自由。少君可见天光,可肆意行走四方。而我等如沟鼠,只可苟活于阴影之下。”
“不过……”他拖长尾音,“少君须知世间之事皆有代价,少君这些年的自由一直都是有代价的。少君所照见的光,是无数如我一般阴影中的沟鼠偷来的。所以,还请少君再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够真正拥有这世间的明媚天光,以及……”
他顿了顿,接道:“星光。”
青年豁然抬眸。
隐在袖袍中的双手紧握了握,看向男子的目光愈发疏冷。
但他紧抿着唇,维持着神色的平静,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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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亢君商定好早课之事后,楮语暂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