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素做假账的时候没感觉,但是当着这么多人面高声朗读出来,这无异于当众处刑。
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下人上前一步:“禀二少奶奶,小的觉得这笔账有问题。”
贺锦兮朝他看来,却是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说说?”
“这批货是去年年底进的,小的当时恰好负责入库,账上说有两根野山参,但是小的经手的都是园参,还有连翘的数量也对不上号。另外,店中规定,超过一两的野山参得几十年才能长成,二两的野山参,怎么也得百来年,是要报备的……”
掌柜的擦了擦汗:“二少奶奶赎罪,第一次念账本,难免紧张,念错了!”
“没事没事,你继续。”贺锦兮笑眯眯地朝他点了点头, “咔擦”一声,手中的笔断成两截,她一声惊呼,“香儿,笔断了,换一根。”
目睹一切的掌柜双腿抖得更厉害,结结巴巴念道:“园参二根,每根二钱,车马费……”
众人看着二少奶奶埋头苦写的模样,不禁倒吸了口气。
这二少奶奶看着美若天仙,竟然不是花瓶,不过三言两语,就让掌柜的乖乖报了实账!
当天下午,封家的二少奶奶喜欢让人读账本的消息就在封家所有铺子传开了。
谁做的账本就让谁读,错了让下人指出来,这已经是巨大的社死现场。
最可怕的是她还会记在小本本里,就等着回去跟司命大人告状。
司命大人那手段……啧啧!
眼下的贺锦兮认认真真记着账,浑然不觉自己给封常棣挽回了多少损失。
待掌柜的念得口干舌燥时,她才让他停下,转头就看到海叔慢悠悠地出现。
她不禁莞尔,打趣道:“海叔,说好的带我来长见识,见识我都快见完了,你怎么才来?莫不是封常棣舍不得放你?”
海叔笑道:“若是老奴在,二少奶奶恐怕见不到这等精彩。”
贺锦兮看着掌柜的,似笑非笑:“海叔说得在理。”
这掌柜的不就是欺负她是乡野村姑,所以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方才要是有海叔在,他可能还收着点。
被贺锦兮这般盯着,掌柜的坐立难安,最终只得找了个借口,慌慌张张地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贺锦兮将几家店都跑了个遍,流程也是同一个配方。
——让各家店的掌柜们读账本,如有不对的数目和金额,其他人指出来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凡这些掌柜的想作假,很快就会被人揪出来。
如此下来,贺锦兮这几日收获颇丰。
回去之后,贺锦兮便将自己记录的账本和铺子里的账本一并摊开,逐行对照。
香儿端来茶水,又看了看她的账本,奇怪地问:“二少奶奶,账不都查过了么?怎么还要这么辛苦呢?”
贺锦兮搁下笔,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我就是想看看他们骗了咱们二少爷多少银子,譬如每个月偷上一百两,一年下来就是一千二百两,这么多年过去,至少也有几千两的出入。”
“几千两!”香儿瞪大了眼,“我们的月例也就几两碎银,我就是干一辈子都赚不到!”
“你不行……”贺锦兮朝香儿眨眨眼,“叶声可以啊!”
一提叶声,香儿立刻红了脸,躲到一侧。
贺锦兮又将目光转到账本上,目光沉沉。
尽管掌柜们连夜对账本进行修改,贪墨的银子也回笼了一大部分,但贺锦兮还是从中发现了不少问题,首要的便是这脚钱方面的支出与实际出入不符。
为此,贺锦兮找海叔询问过这些年脚夫的价格起伏,又从合作的脚行那里要到了这些年的存底,甚至还从脚夫处探查了一番,发现掌柜们新交出的账本上所记录的脚费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因为那段时间里,账面上进出的货物并没有达到这些数字,也就是说,新近一年有人暗中运货,却都算在了账上,得到了掌柜们的默认。那暗中运的货是什么,又去了哪里?这便是贺锦兮要调查的地方了。
贺锦兮将自己的发现再次传给师父,没几日师父就传来了回应,令她想办法和南阳侯府攀上关系。
封家以医药传家,虽说只在南阳一带行医,但因封常棣时常游历行医之故,已经四海扬名,连带着封家的药材也跟着水涨船高,这两年更是将药房开到了京城。其中虽有封家的缘故,但南阳侯府的势力也功不可没。
在得到贺锦兮的调查结果后,暗骑营结合今日查来的线索,怀疑毒药材之事与南阳侯府有关,南阳王极有可能是毒药材最大的保护伞。
南阳侯府和封家是世交,也是姻亲,想要接近南阳侯府,那只能从商芸音处下手。
贺锦兮正准备拟个对策出来,谁知外头传来喊声。
“二少奶奶,大姑娘有请。”
闻言,贺锦兮并不意外,搅了这么久才来找她,封秀雪可真沉得住气。
原来贺锦兮查账之事终于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