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虽未寻得尸骨,衣冠也和她母亲葬在一起,一时间生恐有人欺骗了她,直到凤惜华红着眼睛去到她床前,悲痛着将前因后果一一诉说,她方才肯信。
刚才,又一路来到梦回居外,下轿时瞧见徐忠带着男丁在外侍候,禁不住感慨老国公的恩义,不但给了她们娘几个一处容身之所,还这样厚待她死去的孙女,真不知要如何感谢才好。
再进得院门,几个路边穿着麻衣的小丫头纷纷主动跟着上来搀扶,连同青枫春浅几个,听见传报也当即迎上去,生怕怠慢了她。可是,她人还未走近,远远见了这里凄凉的模样,已忍不住悲从心来。
她究竟做了什么孽,上天要叫她骨肉亲人见面不相识,相识已是阴阳两隔!
想到这里,凤母突然推开丫头们的搀扶,颤颤巍巍扑过去,“语儿啊,我的语儿啊,怎么会这样,你都不看祖母一眼就走了,都是祖母对不住你。祖母老眼昏花,误识恶妇,叫你受尽苦楚,流落半生……可怜的孩子,是老身对不住你们母女,对不住啊……”
她哭着,不住用力拍打纯儿的棺木。人世间最痛苦之事,莫过于此——白发人送黑发人。
明月和梦回居的丫头才刚见凤母进来,就已早早抬了大椅出来。钟晴、灵秀、春寒、料俏几个忙上前搀扶凤母,生怕她一时激动,哭坏了身子。
谁知凤母却是摆手怒道:“走开,不用你们扶,混账东西,这样大的事尽都瞒着我。我自各儿的孙女,便是哭死了,也总好过眼睁睁看着孩子们……一个一个走在我前面,叫我这把老骨头又悔又恨,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几个丫头闻言,吓得“扑通”跪了一地。
凤惜华心中虽痛,但见凤母如此悲伤,生怕她才好些的病情又严重起来。况且,顾姨娘刚才的话也让她明白了很多,便强忍眼泪走到凤母身旁,温柔握起她老人家的手。
“祖母,您能下地走动了,可见好了很多。大家不是有意瞒您,不过怕您急坏了身子,您别生气。”
凤母转身,见凤惜华玉容哀哀、泪若凄露,又这样温暖贴心,不觉心疼地将她抱住,“我可怜的孩子,让你受苦了。我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一世要叫忠武侯府败在我的手里,可怜你们没有一个好哥哥,家宅不幸,叫孩子们跟着我处处受苦。如今,你爹爹还在大牢里生死未卜,你妹妹也走了,老天为何还要叫我醒过来?何不……何不叫我死了,一了百了!”
凤府的丫头们听到这里,都禁不住呜咽起来。
回想不久之前,凤母寿宴,天降瑞雪,洛京多少高官厚礼奉上,其间多少宾客盈门?谁也不愿相信,显赫一时的忠武侯府会有今日这样的一天,寄人篱下,连主子死了,也回不了家。
可是,这世上哪有不散的宴席?什么荣华富贵、高官俸禄,到头来,其实也不过是梦幻一场,终不过落得一个家破人亡!
凤惜华忙扶了凤母坐下,安慰道:“祖母不要难过,不是还有我和四妹妹吗,你老人家还要活到一百岁,等着我们儿孙满堂,为您送终呢。”
凤母听见这话,又是怜惜又是懊悔,“孩子,你一定很恨祖母吧,都是祖母害了你们……”
“不!”凤惜华用力摇头,“惜儿从来不曾怨过您,也从未求过您什么。今日,孙女恳求您看在小语的面上,保重身体,莫再悲伤,来日若父亲得已雪冤,我们一家人还要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凤母听到“一家人”三个字时,再次忍不住痛哭出声。凤青怜也扑了过来,眼泪只是一滴一滴往下掉,叫人看得心也碎了,祖孙三个就这样紧紧抱在一起,好不叫人悲戚。
院里正哭得一片凄楚,外头却有小厮传话进来,说时辰已到,叫起棺发引。
凤母听见,由不得再次老泪纵横,挣扎着道:“再等一等吧,叫我再抱一抱我的孙女,待会儿她走了,我就再也寻不着了……”
凤惜华和凤青怜忙将凤母搀起,抚摸着梓玉冰心棺,三人少不得又哭了一场。
……
梓玉冰心棺,终是被婆子们抬出了梦回居。而凤母及凤家一应女眷丫环,却被挡在了府院之内。
亭栖湖畔,在徐忠的指挥下,婆子丫环与家丁交付仪仗,并换了八个身强体壮的家丁上前抬棺,其中,就有徐大强和徐大贵兄弟二人。
待音儿扶了凤惜华上前,徐忠将灵位让她二人捧了走在最前面,其余随行的下人各自站好,方挥下一把纸钱,喊了一声“起”,随着哭声阵阵传来,送葬队伍直出西角门,浩浩往楚家墓园而去。
当棺架抬上肩的一刹那,平生不落男儿泪的徐大贵,竟在悄无声息中泪落而下。正是:
凄风阵阵,落梅纷纷。残花掠过琼影,红绳摇曳轻飞。醒作梦惊魂。
幡旗摇摇,白绫萧萧,灵前冬风几度,香炉白鹤青灰。斯人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