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漆黑一片,四寂无声,仿佛刚才所遇种种,尽皆只是一场梦。
大贵方将马车停住,就听子衿呜咽一声,紧紧抱住他,“大贵哥,大贵哥,你怎么样,刚才可是吓死我了……”
大贵忙道:“没事了,没事了。”
子衿静听四下无人,这才慢慢松开手,忽又想起了什么,赶忙上下打量大贵的情况,直到见他没被伤着,身上也没有流血,这才松下一口气,叹了一声“阿弥陀佛”。
然她刚要放松,突然一把抓住大贵的左手,惊叫道:“啊,你的手受伤了,大贵哥,你流血了!”
大贵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缰绳勒出了几条血痕,连忙挣扎着将手缩入袖中,“子衿姑娘,你别担心,我没事,真的没事。”
子衿却是急道,“怎么会没事,手都流血了。还有,刚才那么多箭,你为什么要保护我,万一你自己受伤怎么办?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一语未完,忽然愣住。
恍惚中,她想起了当初小姐在绝尘崖,似乎也曾如此担忧过一个人,甚至,还几乎说了一模一样的话。莫非,她真的为眼前的大个子,动心了吗?
从前,她一直会错了意,以为小姐心中牵挂、思念的是五皇子,可后来,小姐突然像中了魔一般拼命让人去寻找楚大少爷之前派人送去的锦盒,还在梦中喊着“无雪”的名字,当时她方隐约觉得,小姐真正在乎的可能根本不是萧决,而是——那个人!而那个当时在山林里救下她们的,或许不是别人,正是楚家的大少爷,楚白!
子衿瞬间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汗毛也竖了起来。
这时,音儿探出身子,关切道:“怎么样了,子衿姐姐,你们都没事吧,外面冷,你应该坐到里面来。”
子衿掩饰着抹去眼泪道:“我担心小姐,我,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大贵哥,你说呢。”
大贵正欲开口,忽然感觉到周围有人影“唿”地掠过,顿时大惊,连忙示意子衿禁声,抬头警惕四周。
“怎么了?”子衿、音儿见他这样,也慌张起来。
然,死寂的风中,却什么也没有,似乎刚才只是幻影。
子衿心觉不宁,颤颤道:“我们还是快走吧。”
她话音未落,便听四周传来轻微而清晰的脚步声,窸窣影摇,昧雾迷离,恍不知是人是鬼,是月是魅。在这样的时候,在这样的夜里,几人刚刚劫后余生,正如同惊弓之鸟,任凭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叫人心惊胆跳。
子衿音儿面色已变,唯大贵心中暗暗奇怪:此人虽行动飘忽,却似乎并无恶意。回想惊马之前,弓箭分明已朝他们射下,他当时只顾保护子衿,并不曾看见发生了什么,可瞧后来禁军的模样,似乎是有人将箭挡了回去,否则,如此铺天盖地的箭雨,他们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受伤?再加之,刚才他分明没用上力,马匹却被轻易控制了下来,此人前后两次相助于他,即便不是朋友,也应无敌意。
于是,斗胆问了一句,“是谁?”
他声音刚落,就听“咚”一声响,迎空跃下一个手握□□、身覆铠甲的中年将军。这将军满面阴沉,飞身跳到至马前,声急音怒,冲大贵道:“大胆盗贼,速将东西留下,休想逃走!”
原来,是一路追上来的白石群。
怎么是他?
大贵暗惊。他认出此人正是对他们下令放箭的禁军统领,此人杀心先起,又怎可能两次相助自己?
想着,便见白石群举枪指向他的身后,叫道:“你这个盗贼,躲躲藏藏,暗使玄黄,算得什么真本事!有种站出来与本将军面对面单打独斗,也叫本将军见识见识,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术叫离弦之箭再度折返!”
难道此间还有旁人?
大贵大觉惊异,再细观白石群,其手中梅雪枪所指之处,正是马车后方的黑暗之地。看来,助他者果另有人!
那么,到底是谁呢?是谁能在须臾之间将飞箭挡回,谁会两次救他于危急?
难道是……
刚思及此,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军好耳力,果不愧为将门之后。只不过,白门世代为军,身护救国之命,将传百年,受万人景仰,您却何以助纣为虐、囚禁官家,反敌篡位、以失门庭?”
大少爷?
大贵猛地一下睁大了双眼。
惊慌间随声望去,只见朦胧的光线里,从马车一侧迈步走出一个人来:来人步履平齐,修七尺余,身上穿着灰白平民布衣,发束草绳苎麻丝缕,身形清瘦,面容未识,却在脸上戴了一张鹰眼模样的白玉面具。
这人,竟真的是——无雪!
“是大少爷,是大少爷!”音儿早喜极欢呼,一面反复揉着眼睛,一面激动地拍着子衿,想以此证明这不是梦境。
子衿此时也懵了,呆呆看着眼前人,完全愣住。她虽冲动莽撞,年少不知事,可还不算太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