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两人听见连潘总管都被数落,哪敢耽搁。一人忙不迭跑去叫潘总管,一人赶紧让人备马备车。
不多时,只见两个婆子打着灯笼,搀着一个身形丰腴的妇人走了出来。妇人穿着一身白黛长袍,发髻高挽,髻上簪着白花;细眉修长,杏眼微丰,在面上蒙了一张白纱。虽看着腰圆背阔,行走起来步伐却有些虚飘浮,看样子近日以来是累消憔了。
才系好衣衫跑出来的管事老潘,看上去一脸惶然,像是才睡醒的模样。近来他盯着打理大殿下的后事,除了些灵堂香烛,也都闲得没什么事,这会儿见夫人要出门,急急唤了六个护卫出来,自己牵了马来,预备一路保护夫人的周全。日常里,他们王妃是不大出门的,除了时节回母家,平日里自觉相貌平庸向来也不去什么官门府宴,倒是一年里往崇安寺去几回,只是从未像今日这样的时辰出过门。
另一边,车夫已驾好了车过来,停在门外。
朱夫人轻轻咳嗽了几声,声气儿弱弱地道:“老潘,你便不必去了,好歹留守家中,以防万一。”
潘管家早嫌天冷,这话正和他意,也好回被窝里抱着媳妇再睡一觉,便诚惶诚恐应了一声“是”。
朱夫人方慢步走到阶前,抬头见外面天很黑,风很大,冬风吹得树枝沙沙作响,真真是要换天的征兆。不觉暗自叹了一口气,在心中默念一声“佛”,祈愿这样大的狂风能将乌云吹散才好,莫把风雪吹过来,她可再经不起一场大雪了。
见冷风越发大起来,贴身的丫环忙上前小心翼翼搀扶朱夫人上车,在风吹白绫飞簌簌的夜里,与才刚的队伍走了相反的方向。
……
皇城夜下,尽数灯火通明;高墙内外,巡逻森严戒备。
车马陆陆,三两被服齐当;人心惶惶,疲命各色不一。
“传皇帝口谕,在京品官卯时前往天辅殿候旨,正刻入朝,共议春祭大典,不无复事!”突如其来的“口谕”,才不过短短几字,却随禁军言行传遍了洛京百官之门,不免引万家之惶,动一城之坊。
太垣门外,官员们三三两两,陆续从马车上下来,众官数日不得上朝,却在此深夜获旨入宫,无不心怀诧异,尤其近日事因多发,多族遭难,无论心怀不愤或是忧虑急忡,皆得面见天圣后方才可解。故一一止从,无疑随禁军入宫,由内中掌事太监领入北阙。
那一头众官纷纷进宫,这一头凤戢羽家事不宁,国事又起。半夜三更,才叫桂芝服侍睡下,又突然接到南平王的命令,其令让他立即领兵镇守西门外,不得擅自离开。
显然,王爷是要欲行大事了!只是,南平王大计始行,却将他排开在外,这难免叫他惶恐非常,不觉在堂中踱步,心下惴惴不安。
桂芝捧着一盏醒神茶进来,见凤戢羽已穿好盔甲,却迟迟没有出门,便轻轻将茶奉上,开口道:“将军辛苦,喝口茶再走。”
凤戢羽见她面容娇好,声音温柔,叹道:“本将军总感心神不宁,茶也难解。”
桂芝想了想,低头道:“奴婢不才,见将军心忧,奴婢也难受。故,奴婢斗胆,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凤戢羽思及她之前的伶俐聪敏,此时心乱如麻,倒也不妨一听。于是接了茶,饮了一口,道:“有何不可,你说来听听。”
桂芝道:“奴婢无能,私心揣测上意,心想将军接令而迟迟不愿出门,无外不出‘内外’二忧。外事之忧,想来将军国事繁忙,才进家门不刻夜半又接到命令,实在不知变化定数,故而沉思顾虑,细揣其中端倪。二为内事。将军言行离家,必忧虑夫人小姐在家中无人照料,加之近日事端种种,恐万一有事不及赶回来。因此,将军才几番思虑放心不下,迟迟不肯出门。奴婢身为女流,不懂家国大事,只希望将军能平安顺心,莫受心事困扰,故斗胆胡言,还望将军恕过。”
凤戢羽不觉睁大双眼,心道桂芝这丫头,莫非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成?一时又惊又喜,放下茶盏,大步上前拉住她的小手,“桂芝,想不到你竟能看穿本将军心事,实在是难得。”
桂芝惊喜地抬起头来,眼里充满了泪光,脚步却是往后退了一退,道:“奴婢愚钝,不敢承将军厚爱。将军英雄在外,为国立下赫赫战功,又岂是优柔寡断之人?不过是英雄情长,心念国事又牵系家中,故才进退不舍。奴婢有罪,近遇常家夫人,听闻外面发生了一些大事,方晓将军在外辛苦,于心不忍,但又一想,将军既有大事在身,自然要全力而为,旦夕风雨,尽心职守,功劳自会被上官赏识,想必夫人定会理解,也不会叫将军生出后顾之忧。”
凤戢羽越听心中越是舒坦,将桂芝紧紧拉住,叹道:“桂芝,你真是心肠贤惠,本将军要纳你为妾,本将军要你永远留在本将军身边!”
桂芝闻听这言,伏身跪下,声音哽咽,“大将军,奴婢无福。奴婢身份低微,不敢奢求名分。况夫人与将军情深,必难容奴婢在侧,奴婢只求能陪在将军身边,为将军分忧,死也无憾。”
“莫怕!”凤戢羽忙将她扶起来,朗声道:“你莫惧夫人意愿,本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