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无雪并没有反击,只是走上前用自己的身体迫使他收起武器。
“舅舅,虽然你我之前从未见过,但自从见到你,我便仿佛看到了离世多年的母亲。你们有着一样的性格,一样的脾气,连眉眼都几乎相近。我不知您为何不记得大舅舅,对于您和母亲儿时之事也并不知晓,但在南陵关时,母亲曾和我说过一件事。”
无雪的眼里,不觉涌起泪意,“她说,她想在千百万军中,寻找一个丢失多年的亲人,她舍下刚出生的我而跟着父亲镇守边关,就是希望能用她生命的全部,去弥补儿时犯下的过错。我当时小,不甚明白,不知道母亲找一个人为何要去边关。但现在,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白石群听到这里,已不由眼眶泛红,心中摇摇触动。
原来那么多年,姐姐一直都在找她,就像他也一直在寻找着姐姐。他们竟几乎有着,一模一样的执念!
恍然记起,他离开的那天是在一片树林,发生了什么早已忘记,只记得他和姐姐一起遇到了穿行的兵马,躲闪不及,他就这么被人抢上了马匹。在最后的、最后的一丁点记忆中,他被那个骑着马、穿着盔甲的人夹在腋下,而他龙凤双生的姐姐就在后面不停地哭喊、追赶、摔倒了又爬起来。她拼命叫着他的名字,“石群,白石群!”
直到一切都化成梦境……
长大之后,他在北关做了校尉,战功显赫被调回洛京,南平王为了拉拢他,找到了当年将他带走之人,从那人口中,他方得知原来他正是在洛京城外被人带走。而那时正值北关吃紧,先帝垂垂,新皇帝又尚未天选,在那样混乱的时候,北关将军于百官面前立下军令状,称三天之内征齐二百万军以平北乱。所以,当时但凡贫苦百姓家的男丁,上至八十下至八岁没有一人逃得过抓兵,甚至为表功勋,抓人者从外地一路抓至了洛京城外。
如今,无雪的话让他如梦般的记忆又重新在脑海中浮现,万千种思绪,千万种别离。怪只怪当时他年纪太小,等到有了记忆以后,又只记得生活在北方,完全忘了洛京之事。而“龙凤双生”这件事,他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就连南平王也仅仅只是知道他在寻找一个姐姐。他不得不承认,或许这次,他是真的真的找到了他的亲人!
只是,天意弄人,他被抓去北关为童兵,而他的姐姐,却终其半生都在南陵关苦苦相寻。姐弟二人,一母同生,一日同辰,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直到死亡之日,也没能再见一面!
……
“轰隆”之声不时响起,白石群抱着一身血痕的无雪在坍塌的正殿中急急前行,他们身后,是不断落下的砖瓦琉璃。
白家军早已将太垣殿层层包围,萧决和谷厌子前往祭天台护驾,白霁岭则跑向了白石群。
当他见到白石群抱着无雪从烟尘中冲出,再也顾不得别的,慌忙扑身上去。“四弟,怎么回事,白儿他怎么了?白儿,白儿!”
白霁岭唤了几声,见无雪毫无反应,心中大急,二人忙将无雪小心翼翼放至一侧空旷之地,急急查看他的伤势。
“他受了内伤,好像已损及经脉,混账,我不是叮嘱过叫他不要动武,怎么又多了这些伤口?”白霁岭说着,见他的白衣几乎已成血衣,慌忙举手探之颈脉。
谁知,他的手指刚触及脉象,脸就白了,赶紧用内力灌其心脉,却惶恐地发现,仍是虚浮无用,禁不住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白儿全身经脉都已经……”
白石群道:“我听见声响进来,事情就已经发生、他就已经这样了!这小子内功独特,功夫玄妙,仅是刺一刀摔下来怎么可能伤得这么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萧恕这个王八蛋,将他抓来竟这般折磨。都怪我来迟一步!”
白霁岭突然一把揪住他,“什么!你明知他落在萧恕手里,为何不救?”
“这是他自己的主意!”
白石群说着,“噌”一声将梅雪□□狠狠插入石砖中,双拳紧握,怒怀满胸,“这小子,一定是为了报仇,才选择与那二人同归于尽。妈的,老子定要将那二人剥皮抽筋,碎骨扬灰,叫他们不得好死!”
白霁岭不觉又气又怒,忍不住一拳打过去,将白石群生生打了一个趔趄。
“混账,你还敢说这话。要不是你助纣为虐、忠奸不分,到处杀人、遭人利用,他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吗?你个混账东西,他若死了,看我还认不认你!”
“你便不认我,我也只认他!老子根本就不记得你!”白石群怒吼着,毫不客气给哥哥脸上也来了一拳。
“混蛋,自己做错事、拖累白儿,还敢还手?”
白霁岭怒不可遏,一口啐掉口中血沫,转过身抬脚就狠狠踢了过去。
白石群不防,被踹得后退数步,顿时暴跳如雷,扑向白霁岭,“你就没错,你断了一条胳膊就放任他自生自灭,你怎么不教他武功,让他被人欺负!”
“你说什么?”
“我说你自私自利,胆小如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