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庄子,宦官指着远处一栋栋木屋矮舍,似乎在向顾言等人说起自己的手段,是如何将庆阳州经营兴盛,“这边制器坊,对付修行中人、妖魔鬼祟之物皆出自这里面。”
顾言顺着他指去的两侧,尚有灯火亮着,不过周围除了值守、巡夜的提灯外,并没见到多少人,大抵夜深都回房舍歇息了。
“司提真是厉害,让人佩服。”赵武适时拍了一句马屁。
“咱家可不敢居功,乃是司督看人准。”
宦官翘着兰花指,走上正堂的石阶,厅里早已备了两桌饭菜,清蒸的鸡、红通通的大螃蟹、荷叶包的鹅,让风餐露宿的众人好一顿大快朵颐,就连顾言也没客气,与宦官碰了几杯后,便专心对付桌上的肉食。
宴席接近尾声后,便有人过来引斐胄等人去往房舍歇息,顾言与父亲、兄长跨过门槛,还没走完檐下,就被赵其贵遣来的一个仆人叫住。
“爹、大哥你们先过去,我与司提说说话。”
顾言让父兄先行,这才跟着那仆人再次返回大厅里,狼藉的宴桌还未撤去,赵其贵架着一条腿,端坐首位,正品着一杯热茶,见到顾言进来,连忙放下茶杯,笑呵呵的伸手做了一个请。
“顾郎君快入座。”
顾言拱手道谢,随即在一侧坐下来,有仆人过来捧上茶水离开后,便问道:“司提遣人唤在下过来不知有何事?”
“呵呵。”
宦官坐在那儿,一双没什么肉的手搓了搓,笑的将脸上粉末都挤的掉在衣领,他语气顿了顿,“咱家知晓曹司提的事了,也知他首级在诸位身上,我呢……有一个不情之情,可否……将他首级让给咱家?”
这话顾言有些愣住,不由笑道:“司提,这又非敌人脑袋,拿来有何用处?”
“自然是有大用的……既然话都说这里,咱家也就说开了吧。”
赵其贵笑容收敛,微微偏脸看了下左右,四周的提灯还有侍候的仆人无声的退出厅堂,将门扇窗棂都阖上。
他话语随后方才继续。
“曹环的头颅给咱家,去京城后再帮我说说话,就说曹环办事不利,还是赵其贵带人及时赶到,才力挽狂澜。郎君是读书人,这下可懂了?”
看到顾言坐在那默不作声,宦官笑了笑:“放心,等咱家拿了万春州,少不了郎君的好处,今日我可是看得清楚,斐胄那些人啊,都是向着郎君的,只要你点下头,这事情就简单多了。”
这功劳,顾言其实也是用来收买人心的,想不到还有人打这主意。
“司提,如果我说不呢?”
“呵呵,咱家可不喜打打杀杀,但凭郎君那点龙虎气,可是不够看的。”宦官拨弄食指上的玉扳指,“听我那麾下说,郎君还豢养了一些妖物,藏得很深啊,不过这里可是绣衣司,有很多法子让郎君走不出面前这道门。”
顾言微微蹙眉,下意识的垂下目光,茶水荡漾,热气带着茶香弥漫口鼻。
看着漂浮茶叶的茶水……
水……
刀……
指的是茶水?刀指的是绣衣司?
想通这个关键,他猛地抬起脸来,正要起身,就觉浑身酸软,气机紊乱,手脚变得不听使唤的微微发抖。
“这茶里面啊,咱家可是加了风伤散,这可是绣衣司独门秘药,除了克制龙虎气,还对身子骨有很强的毒性,一旦运功,或施法,呵呵,那毒可是蹿很快。顾言,所以你觉得咱家提的事儿可行?”
轰!
屋外响起了一阵夏夜的闷雷,哗哗的水声忽地在屋檐织起了珠帘。
水汽挤进门窗缝隙,吹在顾言脸上,他压着扶手,笑了笑:“……我以前是天真的性子,家里出了事后,性子就变了……杀了好多人,也以为朝廷会跟那些夺天灵地气的修行中人不一样,呵呵……可看起来还是一个样啊……知不知道……曹环……其实是我杀的……”
顾言目光望着那边的宦官,咧嘴露出牙齿,“原本这脑袋,我是用来收买人心……你却想截胡……什么好处?不过几两碎银子罢了……我家里多的是,要吗?送你一箱。”
“放肆!”宦官瞪大了眼睛,嘭的拍响桌子,站起身来。
他身后两侧,脚步凌乱,涌出数十道身影持刀冲来,其中一人,身形魁梧,轰的一下将顾言撞飞,伸手拉住顾言一只手,半空抡开甩了出去。
嘭的几声。
甩出的身影直接砸翻两张饭桌,带着汤汤水水、残羹剩饭哗啦啦洒落一地,地上的顾言余力不息侧滑出长长一截,拦腰撞在厅里的柱上才停下,倾洒的碗筷、餐盘、撞烂的木屑噼里啪啦的落在他身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
赵其贵端着茶水吹了吹,双眼朝那边魁梧的汉子示意了一个眼神,随即慢慢品起茶水的同时,那走向那片狼藉的汉子,踢开挡路的椅子。
厅里的烛火变得忽明忽暗。
哗哗——
外面雨声大作,一扇纸窗唰的吹开,风带着水汽跑了进来。
“关……”就在宦官最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