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剑炉的剑息秘术就是为了拉风吗?”
“那倒不是。体会剑息是一个重要的根基,此后‘御剑术’‘解剑术’等等都是在这上面生发而出。”
“那我要学‘御剑术’‘解剑术。”
“不教。”
“……”
李贺站起身来,又打水浇花:“这是剑炉秘术,不可多传。你既已习得‘剑缨’,天赋又高,后面的可以自己琢磨。”
裴液好奇:“那前辈是怎么学到的?”
“我得了名剑,受了东海剑炉邀请。他们想要一观名剑,就付了我这门秘术做答谢。”
裴液这时注意一下被字眼吸引了,小声道:“前辈,那我先不学了,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
“能让我看看你的名剑么?”
李贺在花池边转过身来,少年双眸直直地盯着他。
李贺转回身去,轻叹一声:“你临别前的顺便未免有些多了。”
裴液沉默一下,道:“一番畅谈之后,诗剑俱欢,诚叹相见恨晚,难免把臂换剑……”
“好了。”李贺轻一抬手,一道剑影从屋中飞出来,置于裴液身前,“你愿意瞧就瞧吧。”
裴液低下两颗发亮的眸子,仔细观瞧这柄神剑。
这是他第一次离它如此之近,这时候他大概瞧出那明亮晦暗的、不断消长的两色是什么了。
剑身本身是晦暗的,一束梭形的明亮从剑柄处生长出来,不断晃动着,微微摇摆着,如被无形的风拂动。
它每触及的地方,晦暗就消褪下去,把领地让给它;而它离去的地方,晦暗就又淹没上来。如此两色交织,生长在这柄剑上,造就了一柄永远在动着的剑。
裴液盯了这幅画面一会儿,忽然意识到它像个什么了——一枚烛焰。
一枚明亮飘摇的烛焰置身于迷暗之中,剑身像是只纳入这枚烛焰及其周围的一些晦暗,而在某种未知的辽阔之中,无边的暗与雾正翻腾不止。
裴液怔了一会儿,试探着伸出手,抚了抚它冰凉的剑身。
这时他意识到它与斩心琉璃迥异的气质。它并不似琉璃那样灵性盎然,如果斩心琉璃是一只活泼的小鹿,它就如难得一动的龟蛇。
还记得第一次触碰琉璃时它躲来躲去,这柄剑则对这种接触全无反应。
“别让它割破你。”李贺浇完了花,走过来,“会取走你的寿命。”
裴液一怔:“没有您的指令,它也会取走触碰之物的寿命?”
“会。那不是我所操控的。”李贺在他身旁席地坐下,将这柄名剑取在自己膝上,垂眸,“它太干渴了,那是它的本能。”
“……”
“你很好奇名剑的事情吗?”
“晚辈好奇。”
李贺轻叹一声:“【飞光】,斩寿之剑。没有它,我早该是冢中枯骨了。”
裴液愣:“什么意思?”
李贺转过头,用一双古潭般的眼睛望着他:“【飞光】能斩去人寿,也能以之回馈剑主。”
裴液怔怔看着这双眼睛,肌骨缓缓泛起一阵悚然。
“世人只知晓前者,不大知晓后者。”李贺平声道,“我寿尽应在二十六岁,今年已三十有五。九年来所活的每一天,都是来自于【飞光】。”
“……”
“开始的话不是诓骗你。我确实没怎么学过剑,在取得此剑之后,我才真正开始学剑,至今不过十年。直到现在和人搏斗,一半也是仰仗飞光厉害。”李贺道,“我在宫闱深处的故纸堆里遇见它,一位老前辈将它赠予了我。我为它吟咏了一首诗,是《春坊正字剑子歌》。”
李贺看向少年:“自二十三岁以后,我躯枯命瘁,眨眼恍惚生与死,每夜梦里见阎罗。从拿到这柄剑开始,这是我的第二条命,每一分每一毫,都是向它借来的。”
李贺低头轻抚剑身,在他的触碰下,这柄刚刚岿然不动的名剑亲切地震颤低吟,宛如应和。
“所以我想。每一柄名剑,都是绑在剑主的命运上。”他道,“因此名剑不更主,至死方别。”
“你询问名剑之事,大约正是好奇这个。但我也无法答你。剑赋高低、地位贵贱,乃至境界实力,都未必能构成名剑选择的缘由,你既有仙狩,大约能懂得一些。”李贺看了眼裴液肩上漂亮的黑猫,“我无法告知你追寻的法子,但如果你命中有一柄剑,那么它就正在大地的某个地方等着你。”
裴液怔然了一会儿,缓缓点头。
小院里安静了片刻,裴液道:“前辈,我觉得我和你还挺像的。”
“……”李贺默然看他,提前打断,“我很久不写诗了。”
“不是。”裴液认真道,“我也没怎么学过剑。
”
“……”李贺笑了一声。
“言谈既尽,若无事,就暂别吧。”他道。
裴液起身,行了一礼。今次来既见了【飞光】,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