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平仿佛就一下从起伏的土丘猛地拉到了崇山峻岭。
翠山绝顶一树红;东南三十派论剑会九连魁首。
即便在修剑院中,这两位也是今年的一流天才,再不懂剑的人,也能看出其中层次的更迭,前面用一整场来博弈的某个精妙之处,在如今这两人手里只是随手的拆招,一次剑动中就含有两三层设计。
各处喝彩陡然就翻了几番,剑者们与平日擂台下激动助威的观众们自然不同,但正是手里酒杯握在半空,目不转睛地看着时,忽然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叹之音调才最富感染。
二人在池上互为对手,彼此之间也已十分熟悉,一番比试之后王守巳剑差一招,笑叹一声认输,引得东南剑派唉声叹气,西南剑派大声喝彩。
宁树红立于池上,这潇洒的女子背剑在后,接着又胜了点苍【金翅】沈冲、太行【松下孤剑】席令阳等连续五人,剑艺一时真正技惊四座,几乎引动了开宴以来的第一波高潮,使得峨眉之名大放异彩。
但胜罢第五人后宁树红不再接敌,却也没有离开,而是垂剑正容,朝着中央六席认真行了一礼。
道:“陈泉真传,宁树红剑上有一困厄斗胆请教。”
陈泉看向她。
“自习剑来,我由来以直感御剑,追求与剑冥合、命剑合一,由此而十往九利,譬如方才。但自去年入神京以来,几番遇见无论如何不能得胜之剑者,证实我剑道修行之浅薄。然而回视自身,却始终不知由何而前进。”宁树红道,“即便不停学剑、练剑,似乎‘我’永远总是‘我’,始终看不见更上一层是什么,久闻北海幽都钻研命剑,不知能否有所指点。”
园子中微微一静。实际上,这个问题听懂的人都并不多。
陈泉倒是一反冷淡常态,默然片刻:“宁真传抬举,互相讨论而已。我刚刚瞧你用剑了,极敏而锐,确实是性命之剑。照你所言,你是陷于‘我难胜我’之境了。”
这个回答听懂的人更少了,园中渐渐全静下来。
“你知晓何为‘我难胜我’吗?”李剔水望着池上道。
裴液点点头:“树红寻我聊过好几次,她是以命为剑,把用剑交给命感,由此来直接驱使自己的剑。那么她与剑就完全合一,目光永远无法超出自己的剑野。无论如何想,她都会认为自己直感下的出剑是对的,但一次次对的出剑,最终却导致败于对手。想不到怎
样才能超越自己,她遇到的就是这个瓶颈。”
裴液当然知晓,实际上,宁树红嘴里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得胜之剑者”,最大的一份就是他,前些天几个月不见,女子再次颇含期待地寻他比斗,她确实变得更厉害了,但裴液一日千里。
最后女子只有再次盘腿抱剑,沮丧而冷幽地盯着他。
陈泉道:“宁真传的用剑法子取径很高,但人之性命,生来而定,剑既系于命,无以高于命。那是没办法的事。贵院有剑赋天成之人,他们若执着命剑,或能臻至世间屈指之地位。但宁真传既无此命,自然总有触到上限的一天。”
宁树红默然片刻:“这我已知晓……陈泉真传可有建议么?”
陈泉想了想:“照本派剑理,所修唯二事,剑上命与魂。魂与命非同,‘我’与命亦非同,用剑时往往需追‘忘我’之境,故无此种瓶颈。但修魂之术是本派秘传……宁真传且试接此一剑如何?”
整个园中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陈泉拔出了案上的剑,轻轻划出一道幽妙的弧线。
他与宁树红相隔十三丈,女子的身形一瞬间被这一剑吞没。
万光晦暗,朝日潜形,整个园子坠入了幽暗的冥界,清冽的池水肉眼可见地染为深沉的漆黑,然后就从那漆黑之中、从宁树红的脚底,一颗蛇头破水而出。
它一颗尖牙就大如巨树,半张嘴巴就已填满了整方池塘,宁树红心肺骤停,瞳孔缩如针尖,但这一刻她什么也做不了,泉蛇一口吞没了她。
幽暗如幕布一般被撤去,宁树红依然僵硬地立在池面之上,整个园子都静得落针可闻。
陈泉收剑回鞘,依然安稳地坐在案前。
许多人这时才意识自己刚刚被纳入了什么,来自北海府幽都的剑道传承《泉蛇》,当今天下凫榜第八的一式意剑。
“宁真传刚刚,可有什么感悟么?”
宁树红怔然摇头。
刚刚她觉得自己忽然死了一次,只转眼又活了过来。
陈泉一时默然,倒是另一人含笑开口:“宁真传以命为剑,欲破此执,那唯有学会‘宁死不择’了。”
开口之人坐在边席,皮肤并不细白,但容貌温润,姿态潇洒,今年二十三岁,正是龙君洞庭剑脉第二,【山英】鹿尾。
他道:“既然命感之剑不能更上一层,不如破而后立。试着愈在绝境,愈放弃命感,而返回来听信自己的思考与判断。面对必死之绝境,命感虽已指给你一条道路,但只要不是
自己理性的判断,你宁可死去也不选择。”
陈泉偏头道:“我也是做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