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的车架仪仗昨日已经抵达广宁城。
不知是常年作战导致的身体隐疾,还是突染疾病,从今年春天开始,老奴就日感力不从心,身子骨比之往日突然虚弱了很多,是那种突如其来的无力感,无论是面对敌人,还是面对自己麾下的部署,亦或者面对南面的那个朝廷。
人老了,脑子里想的事情便更加多,更加复杂。
而皇太极死了以后,老奴的这种情况便加重了更多。
谁是更加合适的继承人?女真和汉人究竟如何相处?八旗兵面对火炮和城墙是否还有优势?王琦.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什么时候才能死在自己手里?自己百年之前,能否看到后金全面占领辽东?
诸如此类,重重事端,结合在一起,都让努尔哈赤头疼不已。
“陛下?”和合礼耸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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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战半生,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感觉了。
“你觉得,王琦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努尔哈赤身子依旧还在微微喘动,一只手搭在桌子上,身子半侧,神色略显阴鹜。
和合礼起身,身旁便是佟养性。
“不然,以岳山那种人老成精的性子,怎么可能冒然派兵助阵呢?除非王琦本人就在其中!”佟养性对于自己的这个推测极为自信,胸有成竹。
“将两黄旗所有人马,三万八旗兵全部派上宁远城战局,此次必定拿下宁远,只要山海关以北入我手,则王琦在沈阳城的一切行动,如同小丑而已!”努尔哈赤骨子里依旧是女真人的疯狂和嗜血,此刻绝对不能退让半步,被王琦牵着鼻子走,不然也是前功尽弃,付水东流。
“另外,放出去的探子查到,科尔沁人和一队明军人马在大凌河上有附近有过短暂会面,之后这股明军就消失不见了”佟养性抬起头,眸中闪烁着激动地光芒:“奴才以为,这股子明军极有可能是由王琦率领,要是和科尔沁一起北上,想要趁机偷袭我沈阳重镇!”
“大汗,要不要再吩咐御膳再熬制一碗汤药?”侧妃一脸的担忧。
“王琦?”努尔哈赤豁然起身,身上的苍老和无力感瞬间消失,只剩下一股子猛烈地杀意,这位后金第一位大汗盯着殿下的佟养性道:“你是说,沈阳附近,科尔沁异动可能有王琦的影子在?”
“奴才以为,若是能在十日之内拿下宁远城,则松山堡唾手可得,整个辽东地区也将易手,”和合礼显然是做过功课的,知道此次前来,努尔哈赤要问什么。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跪在地上的和合礼还未起身,便听到佟养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日没有王琦的消息,我一日心神不宁!”
那个南朝的年轻人给了努尔哈赤太多的震惊和压力了。
“可是为何我总是心神不宁呢?”老奴深吸一口气,手指敲打在椅子上扶手上,显得有些不安。
“咳咳咳!!!”老奴身上盖着白色的锦绸,半躺在椅子上,最为宠爱的侧妃叶赫拉氏就在旁边照顾着。
“南朝廷酒囊饭袋,窝里斗可以,外战土鸡瓦狗罢了,”努尔哈赤摇了摇头。
努尔哈赤坐起身子,额前净白一边,剃得干干净净,灰白的须发被系成一缕辫子,垂在脑后,其尾部还缀了金色坠子:“宁远城之战,能速战速决!不去管他王琦有任何阴谋诡计!传旨,十天之内,拿下宁远城,告诉莽古尔泰和代善,谁第一个登上城楼,谁就是下一任王汗!!”
“奴才和合礼,叩请圣安,”和合礼身着靛蓝袍服,跪在地上,为努尔哈赤请安。
大殿之中,半晌无人敢与开口说话。
至于谁是继承人,这一次松山堡以及宁远城之战,便是决定的时候。
“极有可能!”佟养性斩钉截铁。
“赐座,”老奴摆了摆手,而后直接将手中的奏本啪的一声扔到桌子上:“放弃进攻松山堡,转而向着宁远城而去,此事,你怎么看?”
“呃”努尔哈赤摆了摆手,没有理会侧妃的关心,而是指了指桌子上刚刚送来的奏本:“取来。”
坐在躺椅上,目光垂下,努尔哈赤的苍老的面容依旧是一代皇汗的威势:“和合礼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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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侍卫苏勒闻言上前,将奏本递上。
整个行宫是临时修筑扩建的,其格局本是广宁城的巡抚衙门,所以不算宏伟,和合礼从进门到迈入大殿,百余步的距离。
仿佛这个年轻人的出现,就是为了在建州最为辉煌时候给予自己一击。
“额,”和合礼挑了挑眉头,神色疑惑:“那大汗所忧.王琦?”
“同时,立刻晓瑜沈阳、辽阳,盖州,复州,海州各地方,严加看管各地汉奴,不许他们随意出走,进出城镇地方,一经发现,全部处死!调遣地方营守,扼守交通要道,加强巡防,有任何风吹草动,不得延误,即刻来报!”努尔哈赤一连串下了数道命令,其心思之焦虑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