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馆中忙乱了一阵,有人大呼起来。
“碎了,我五脏六腑碎了!”
王准听老大夫说他伤得不算太重,忍着剧痛起身的第一件事便是给了对方一个耳光。
“庸医,我都痛死了。”
“郎君恕罪,可你终究只挨了一拳啊。”
“老东西一脚把苏五奴踹死了,而我挨了一拳,快救我命!”
病馆里另有一名锦袍中年倏然起身,惊呼道:“苏五奴死了?张四娘如何了?”
能接触到教坊女乐伎者非富即贵,王准见这竟也有个想弄张四娘的,忍痛转身看向对方,喝道:“你谁?”
“韦会。”锦袍中年人高声道:“京兆韦氏,圣人之堂甥、中宗皇帝之外孙、定安公主之子、正议大夫、茂王府司马。”
“抛砖引玉,请诸位艺师表演。”
“对了。”薛白又道:“台上的妆发也由你来做。”
“别……”
王鉷皱眉,先让家中名医查看了儿子的伤势,方骂道:“你要嚣张,出了事莫找你阿爷。”
“又在外嚣张,终于惹到了你惹不起的人物?!”
就像是往湖里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涟漪,也会慢慢平静下去。但要改变世道,就是要有精卫填海的耐心和毅力。
庞三娘打了个战栗才回过神来,激动到以手指天,应道:“奴家绝不让薛郎失望。”
“比牛都壮,身高有六尺好几,一张黑脸真他娘糙,撂着两道疤在上面,两鬓花白,皱着个苦大仇深的臭眉。”
~~
教坊。
“不急,没那么快。”
“奴家能唱。”
其实《西厢记》原本的主要角色就四个,崔莺莺、张生、红娘、崔夫人,薛白虽让李季兰改编了一折崔莺莺出家为道士的戏,也只是多添了一个老坤道。但薛白有意把人选都带回去给李季兰、李腾空过目。
“尻伱个啖狗肠,莫烦我。”
颜季明才从鼓声中回过神来,道:“吕妪的羯鼓打得真好。可我看了戏文,能用羯鼓之处不多,薛郎当选些善弹琵琶、筝的乐师。”
虽只看她一张脸,却能让人感觉到她浑身无处不细腻光洁。她身材玲珑,其实是灵活的,却能让人感到她娇滴滴的。
接着,黄晦躬身向薛白赔笑道:“老奴疏忽了,混进来这般一个恶脸婆,也因这庞三娘擅妆,瞒过了老奴。”
他心里却在想,教坊与春闱一样,他带着春闱举子闹事也好、写个戏文来挑人也好,都只是暂时打破了旧的规矩。多出几个及第的士子,多出几个戏剧演员,不是什么大的改变。
“让我唱……”
当然,目前这事还是隐在心里的,王鉷依旧待李林甫十分恭敬。
像是初春发出的第一朵花瓣上最嫩的一点尖儿。
他不知是不是,但有个直觉……眼前这女子,或许就是这个词牌名的来历?
若是有一女子可因她的娇美而成为一个曲名的起源,也唯有她这般了。
“初选我要的很简单,能像许合子那样高歌即可。”
刚刚穿了紫袍,暂时需要稳一稳这官位,他眼下还是不能与右相府决裂了。
“薛郎莫怪,此事老奴无法决定,得问过教坊使才行……”
接着,颜季明抱起琵琶,依着对戏文的感受弹了一曲,完全弹出了薛白想要的清丽华美之感。
“唾壶嘴里能有一个字是实话?阿爷能信他?”
当时卢杞被贬,真不是他命御史台安排的,他查来查去,最可疑的是卢杞之父卢奕,说白了就是卢家不愿在右相门下效力。
“年逾四旬?却是看不出,还请唤她上前相看。”
“衙门人还没来呢。”
~~
庞三娘对着铜镜卸了妆,显出一张带着皱纹的脸。
遇到今日这种真正能到圣人面前表演的机会,纵使黄晦先前贪婪地吞噬了她一笔又一笔的血汗钱,到头来也只会嫌恶地让她滚开。
“说让我治伤要紧,又说薛白圣眷正浓,让我先走,交给他来处置。”
“念奴!”
“我脏腑坏了!阿爷给我作主……我有犯什么错了?我只想灌醉鲜于二郎,王忠嗣打碎了我的脏腑!”
“薛郎有所不知,老奴初到教坊便听闻她的名字,到她屋中请她,恰逢她未化妆,老奴问她庞三娘子何在,她却说‘庞三是我外甥女’,待次日化了妆来,老奴还说昨日见到她阿姨了,着实被她戏耍了一通。其变状若斯,大胆若斯,刁妇也!故而教坊人呼她为卖假脸贼……”
念奴?
一个个美丽乐伎上台,凡薛白看着不错的说一个“可”,杜五郎拿着册子便记下一个名字。
薛白有些后悔没把李季兰、李腾空带来选角。
“我问你,我的四娘呢?!”
“打人者是何相貌?”
这是个白玉无瑕的小女子,气质活泼像百灵鸟,声音婉转像夜莺,更难得的是,她小小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