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藤占領的房間中,少年清瘦的身體被黑藤支撐著懸在半空之中。
深紅的虞美人此時在少年周圍發出宛若嬰兒哭泣的聲音,似乎在為自己的共生者深深擔憂。
不過,陳臣什么也聽不到。
他的意識此時已不在現實世界之中。
【嘩啦】
【嘩啦】
【嘩啦】
迷霧翻騰的虛幻之海中,萬千光芒浮現而后凝聚,在海中央形成了一只巨大的無睫眼瞳,迷霧之海翻騰又咆哮,沖擊到懸崖又被拍散在谷底,在某一時刻,萬物歸于沉寂——
這只巨大的無睫之眼睜開了!
極黑的瞳孔,清晰的琥珀紋路,將整個迷霧之海盡收眼底——高懸、冷漠、公正、平和,既矛盾又和諧,既威嚴又慈悲。
【哧】
這只眼眸眨動了一下,與此同時,迷霧之海與之共鳴,仿佛有無數的迷霧生物在同一刻發出了自己的呼喚!
隨后,一道清朗的少年音響起,“這是……哪兒?”
這聲音分明是昏迷過去的陳臣的聲音。
陳臣現在可以說是“一臉懵”,當然,這建立在他的意識有幻化臉部的情況之下。
陳臣最后的記憶停留在自己周圍的空氣似乎被無形的力量抽走了,然后他就因為缺氧而陷入了昏迷,再然后,就是醒來的時候看到的這片迷霧了。
巨大的眼瞳一改剛才睜開時的圣潔詭異,正慌亂地在迷霧之海上來回移動。
“這是什么鬼地方?”
“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迷霧?那個阿旭到底是把我送哪兒去了!?不會丟到迷霧戰場的核心區域了吧?”
陳臣皺起不存在的眉頭,打量著自身所處的環境——頭頂是一片沒有太陽的天空,底下是一片迷霧化作的海洋,這迷霧海洋還時不時地翻騰咆哮,其中似乎孕育著生命的靈性。
陳臣向遠方眺望,發現這迷霧之海根本就望不到盡頭。
“現在是什么情況?”
陳臣想摸摸頭,但是就在他想伸出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好像沒有手!
巨大的無睫之眼瞳孔里閃過濃濃的震驚,隨后,急得自己繞著自己旋轉了一圈。
“我手呢?”
“我腳呢?”
“我的下半身呢?”
“我不會就剩下一個頭了吧?”
“不對啊,我也沒法聳鼻子!我臉呢?”
陳臣持續崩潰之中。
“天殺的阿旭,虧我因為他驚為天人的音樂品味而對他抱有敬佩之意!沒想到他是這樣的小人!”
“還有那郎寧檢察官,不是說接下來的檢查沒什么嗎?弄死我難道會增加他的年終獎金嗎?”
“統戰局和檢察署就是一丘之貉!我挨打送死的時候沒見著你們,現在為民除害的時候,你們又給我抓了起來——白癡,飯桶,吃白食,尸位素餐!”
陳臣開始嘰嘰咕咕地罵了起來,重生前陰郁的本性暴露無遺。
以前他挨打又沒辦法的時候,只能靠這種不痛不癢的小小叫罵來緩解自己的情緒。很多時候,這招都很奏效,但眼下的情況,顯然行不通。
陳臣罵了大約半個小時,最終還是認命地驅使著自己不知道長什么樣的“軀體”向前移動著——
他的想法很簡單,總不能停在原地吧,向前走走,興許會發生什么變化。
巨大的眼瞳在迷霧之海上方移動著,隨著它的移動,迷霧之海下方也開出一條通道,露出了底下的地面,兩側則被分離的迷霧海包圍著——
這簡直像,迷霧之海在夾道歡迎陳臣了。
看著這頗為奇妙的一幕,陳臣的心里分外詫異——
雖說作為一個重生前慘死在迷霧戰場上的小透明,他對迷霧有著天然的敬畏,但此刻,他卻覺得這翻騰的霧氣卻對自己十分親近——何止是親近,簡直是在賣乖討巧。
略微思索了一下,陳臣不再驅使身體向前移動,而是直直朝迷霧之海落了下去!
想象中掉落地面的疼痛感并沒有發生,這只巨大的瞳孔,在觸底的一霎那,就發出了耀眼的光芒,隨后,陳臣清瘦的少年身形就從中走了出來!
陳臣的意識嗡鳴了一下,很快恢復正常。這一次,當陳臣下意識地抬手時,他終于感受到了肌肉組織牽動的感覺。
“唔……我的身體又回來了?”
陳臣喃喃自語。
嘗試性地伸了伸腿、轉了轉腰身,一切正常。
心中閃過某種猜測,意念集中于上浮,又是一道精光涌現,陳臣再次變化成了那顆無睫之眼。
重復了幾次,陳臣終于摸清了規律——
“看來,只要我想在空中巡視這片迷霧之海的時候,我就會變成剛才那種無頭無腳的狀態;而只要我想落下來仔細觀察的時候,就會變成我本身的模樣……倒是很方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