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阳新侯也是躺在床上抽搐呻\\吟,口吐白沫。但太医奉命诊脉的时候,我却瞧见他手臂上竟然上吧累累,一道一道都是爪痕。太医私下告诉我们,只说这是阳新侯病中惊悸,自己用手硬生生挠出来的。不仅如此,每到夜深人静无人看守的时候,阳新侯还会痛哭流涕汗流浃背,乃至于失声哭喊、呕吐失禁。我们听着这症状如此厉害,还以为阳新侯大限已至,似乎已经命在须臾。太后的亲侄子被皇帝活活吓死,恐怕朝局立刻就会有变动。结果——结果——”
说到此处,心腹迟疑了片刻,俨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结果太医诊治后不过数日,皇帝便被太后说动,再召阳新侯入宫。而入宫后不过数日,阳新侯竟然病体大愈,生龙活虎的自己回了府。”
王治挑了挑眉毛。在古代那种高度紧张扭曲的政治氛围中,被皇帝惊吓后忧愤暴卒并不算是什么奇怪的死法;甚至史书列传,还得专门整出个\"以忧薨\"的特有名词出来。但忧愤重病之后,居然数日内就能妙手回春一切如旧,这手段未免也过于立竿见影;再参照那所谓“阳新侯”发病时的症状……
他与向亮对视一眼,终于云淡风轻的发问:
“如此忧虑致疾的状况,就只有阳新侯一例么?”
这一句话便算是接上了榫,表明衡阳王府对此已有估计。心腹面部微微一僵,才终于躬身作答:
“自阳新侯病愈之后,我家主人便时时留心,发觉能入宫侍奉丹药的大臣中,但凡被驱逐出外不能入值,那用不了十几日的功夫,便往往会有这样抽搐挣扎、不可自控地怪相。但这些显贵众口一词,都说是天威难测、惊惧致病。但只要被皇帝宽赦再次入宫,病症总能迅速消失……”
听到此处,向亮不由转头看了这心腹一眼。虽说这人言语含糊,但话外之音却已经是昭然若揭。显然齐王也不是白痴,在朝中看了这么多回时起时灭的惊悸怪病,心中恐怕早就是疑窦大生。只不过苦于中古时代见识所限,始终不能解释疑惑。
当然,莫说齐王一个古人意料不到,就是向亮也想象不出这样疯狂的剧情。如果齐王所言属实,那么皇帝的炼丹房恐怕就绝不止是招揽部署联络感情,那种驱逐之后生不如死的惨酷经历,分明更近似于毒\\枭以药物控制人质的手段。
但正因为如此,向亮才感到不解。以药物控制手下可并不是轻松的操作;毒\\品这种东西的破坏力实在太大,使用者堕落癫狂的速度远超想象,只要剂量稍微控制不当,那就不是控制而是杀人。药物控制能够真正落地,那也是仰仗于现代化学技术迅速发展,筛选出了毒害性稍低的化合物……但一个连基本常识都一无所知的古代人,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减毒药物?
向亮回头扫了一眼,能从诸位现代人的脸上看到一模一样的迷惑。当然,迷惑归迷惑,现下的事情却近乎一目了然了:宫中所谓的炼丹房在某种意义上的确是功勋卓著,估计已经炼出了某种毒害较低的成瘾药物;而药物以炼丹的名义扩散传播;亲近皇室的宗亲大臣便首当其冲,估计都已经被某种未知的药物控制,自此心胆俱丧俯首帖耳,沦为皇帝的傀儡;甚至——皇城外那些扣阙血谏,而今正在慷慨激昂、为天下侧目的宗室子弟们……
既然丹药的效力如此强劲,那么怎么皇帝能爱惜外物,不赏赐给至亲至爱的心腹懿亲呢?
向亮嘴边噙着一点笑意,一面是感概北朝皇帝的心狠手辣恶毒狡猾,另一面则是颇有些冷嘲的意味:
“毒\\瘾发作无所顾忌,这倒确实是步好棋。”
齐王的心腹当然听不懂什么瘾不瘾。但他拱手行礼,却又恭恭敬敬的说出了齐王交代的另一句话:
“现今皇帝北狩,一时不在城内。但宫中炼丹的事宜,却一向是乌程王在统领。所以……”
向亮不由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大概就是齐王的目的:借着所谓整治丹药房的理由,拐弯抹角将乌程王这个位高权重的宗室搞到手;这乌程王已经是城中关系最近的皇族血亲,与太后的关系又是那样不清不楚,可以说是齐王能拿到手最好的棋子。
当然,穿越者们也并不怎么在乎这皇室宗亲。但可惜,与乌程王不清不楚关系暧昧的,除了北朝太后之外,还有一位重量人物呢……
于是向亮哼了一声,径直绕开了话题:
“乌程王昏迷不醒,现在还在诊治中。”他简洁道:“至于拘禁在宫中的诸位大臣……你们不是已经抄捡过他们的府邸了么?就没有找出什么?”
皇帝炼制丹药的用意是控制宗室而非斩草除根,数十日前皇帝已经预备北上游猎,那必然会给重臣们留下足够的药物;冷宫里的大臣之所以会瘾头发作,不过是昨日刺激过大,身体一时难以支持而已。药物上瘾之后基本没有什么人性,只要他们找到了秘藏的备用药物,那照样可以控制这些抽搐发癫的东西。
“……抄家是抄了,但毕竟时间仓促,也没找出什么来。”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