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下心来想了想,接着说道:
“当年常老太太是突然猝死的,我记得她死那一天正好七月十五,那一年恰缝大旱,武清郡接连三个多月都没有下雨。”
余灵珠难得这样心绪平静——尤其是谈起常家事,她通常都是尖锐而防备的。
王之仪认识她几十年了,第一次见她如此,不由神情怪异的一连看了她好几眼,却并没有出声嘲讽。
“你怎么记得如此清楚?”孟婆好奇的问:“我看你记忆力——”
余灵珠听不得别人说自己不好,孟婆此话一说出口,她心中又莫名生出烦躁之念,但赵福生认真倾听的模样又一下将她心里涌出的烦闷之感浇熄。
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道:
“因为这件事涉及了一桩官司。”
余灵珠话题一落,众人随即面面相觑。
陈多子抿唇笑道:
“大人最喜欢听官司了。”
王之仪心中一动,问道:
“这是为何?”
赵福生没有说话,武少春道:
“以我办案经验来看,大多鬼案背后都有一桩官司纠缠。”
他的话令众人深以为然,刘义真点了点头。
王之仪愣了一愣,接着面露若有所思之色。
余灵珠也对这样的说法感到十分新鲜,她的厉鬼法则特殊,很少参与办理鬼案,对鬼案侦办细节并不清楚,且她大大咧咧,也确实不适合去抽丝剥茧发现规律。
此时觉得武少春说的话有些道理,也没往心中去,只道:
“这是一桩自家官司,与旁的无关,你们如果想听,我讲给你们听就是了。”
她说到这里,沉吟了片刻,像是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过往,又组织了一下语言:
“事情仍要从常老太太说起,我早前说过,她生了三儿一女,我跟她认识时,她女儿已经嫁了。”
赵福生听到这里,心中倒是生出一丝念头:武清郡的鬼案,初时看来仿佛与常老太太的女儿无关,她是外嫁女,众人的视线最多都是集中在常府本身。
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常家得到了好处,没道理不扶持女儿。
余灵珠不知她心中想法,只继续说道:
“她在常府行二,仅在常大下面,她的年纪比我大了十来岁,嫁的是武清郡周边不远处的长焦县一户姓董的人家。”
“早前这董大一家穷,常二娘不大回来,后来常家发迹,两边才恢复了走动,还很频繁。”余灵珠道:
“老太太心疼女儿日子过得苦,时常接济,但是据我所知,两个嫂子跟二姐之间关系不大和睦。”
这已经属于常府家丑了,余灵珠说起来表情有些犹豫。
“双方有婆媳、姑嫂的矛盾?”赵福生问。
余灵珠无奈道:
“福生,这些事情也与鬼案无关,不说也可以吧?”
赵福生道:
“如今这已经不属于家事,而是属于鬼事,常府亲人之间彼此的关系极有可能涉及厉鬼法则,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兴许也隐藏了线索。”
余灵珠沉默片刻,只好道:
“常二姐为人吝啬,且有些自私,大嫂、二嫂觉得她每次来常家只出不进,像打秋风的穷亲戚。”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纵使像常家这样的富贵人家,依旧会有一些人性相关的矛盾。
“而常二姐则觉得两个嫂嫂只是外人,自己才姓常,回娘家吃老娘、吃哥哥天经地义,关她们屁事。”
说起常家丑事,余灵珠也觉得脸面无光:
“据说时常争吵,我在帝京时,也接到信,双方都诉苦,请我评理。”
“……”
她的话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王之仪也嘴角抽搐,余灵珠也不由有些烦躁:
“反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后来便闹得不可开交。”
她顿了顿:
“闹得最凶的时候,两个嫂嫂将小孙子送进帝京,说是请托我帮忙照看一段时间。”
“这就稀奇了。”
范必死诧异道:
“常家好歹是大户,底下奴仆众多,怎么也不可能侍候不了一个孙少爷吧?”
孟婆、陈多子是女人,对这些事情最了解,当即说道:
“想必是借此向灵珠告状吧?”
余灵珠点了下头:
“我当时也觉得怪异,好在常浩这小子聪敏,当时七八岁的年纪,伶牙俐齿的,很讨人欢心。”
她提起这个便宜侄孙,脸上露出宠溺的神情:
“他有回偷偷和我说,是两个爷爷闹着要休妻。”
这可非小事了。
余灵珠当时又惊又怒,可是又怕吓到孩子。
她思来想去,最终向封都告假,又请托贾宜帮忙,回了一趟隶州武清郡常家,这才弄清了事情缘由。
原来这些年常家两个嫂子与姑子之间的关系已经势同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