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波道:“家母早丧,家父膝下唯我一女,奶奶早已不满。待家父病故,家里断了炊,他们趁我办丧事又累又饿之际,伙同人牙子要将我发买,好占我爹留下的屋子。幸而练姐姐路过,与了他们二十两银子买了我。”说毕,朝练竹深深一福,“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姐姐日后但有差遣,义不容辞。”
窦向东又道:“听你说话,似还识得字?”
管平波答道:“识字、算数都会。”小老婆并不好当,连婚书都没有,算来不过是无媒苟合。比被卖去窑子里强,却也强不了多少。被男主人玩腻了再发卖的比比皆是。在一个女人孩子皆无自主权的时代,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失去了父亲的庇佑,唯有想方设法找到自己的路。还没想明白如何应对,没料到老天开眼,头一日就为夫家立下大功,再展露自身才学,至少先有了立足之地。
果然肖金桃立刻换了颜色,笑问道:“你果真会算数?”
彼时识字的人都少,会算数的更是罕见。去到外头集市里,满目皆是三个铜板都换不来三个鸡蛋的故事,只能一手交一个铜板,一手交一个鸡蛋,连续三回方能交易完毕。《三字经》有教识数,但能学《三字经》的至少是乡绅家的儿子。
可一个家里,少不得要算家用。肖金桃哪里会嫌人才多,便是不精于算账,能识得数,教起来总归快些。再则她还有些小心思。原来肖金桃并非元配,先头娘子留下长子窦元福撒手去了,她才被聘进窦家做了填房。窦向东还有一妾名唤黄雪兰,生了三子窦崇成,竟不似窦家祖传的粗鄙,居然于去岁得中童生。实乃窦家几辈子都没有过的光辉。肖金桃统共只有窦宏朗一个儿子,做买**不得老大,读书比不得老三。更可气的是连生儿子都不如兄弟,其妻练竹更是个面团儿。空有着她当家,二房也立不起来。此刻来了个厉害媳妇,怎怨的她不欢喜?
生在一个吃人的时代,藏拙是贵族千金的特权。管平波只是乡下人,往上钻营还来不及,哪里肯藏?听得肖金桃问起,便爽快道:“旁的不好说,若论算账,只怕府上的账房也未必如我。”
窦向东一挑眉:“哦?是么?”
管平波正视窦向东,掷地有声的道:“阿爷不信的话,大可一试!”
管平波一回头,管奶奶已认出她来,见她衣衫齐整,心中闪过狂喜。当日就听闻窦家娘子买去做小,还当是哄人。不过肯出二十两银子,管她买去作甚。如今街头偶遇,上下细细打量过,发觉管平波不独衣裳齐整,头上还带着两根蝴蝶模样的簪子,那白晃晃的光,定是足银。耳朵上有坠子,上头蓝蓝的不知是个甚。手腕上盖着衣袖,倒看不出有没有镯子。这般模样,莫非当真做了妾?想到此处,差点手舞足蹈,立刻赶上来道:“大妹,你今日有空出来逛逛?怎地不回家瞧瞧?我打了糍粑在家,等你来拿哩!”
管平波收起惊讶后,面无表情的退开两步道:“这谁啊?我不认识。”
练竹:“……”装的太不像了,她们几个人里头,就雪雁没见过管家人好么……
王英姑方才还当是亲戚,见管平波说不认识,忙使了个眼色,三五个伙计一拥而上,把管奶奶并跟在他身边的两个男丁往外撵。
两位男丁便是管平波的堂兄了,一名管钊,一名管刚。管钊自幼就欺负管平波,此刻哪里忍得?跳起脚来就骂:“管大妹!你什么意思?嫁了富户,就变做忘八,翻脸不认人了!你再敢傲一个试试!看我打断你的狗腿!”
管平波吃了几个月饱饭,且日日勤练不辍,才嫁进窦家时,令她吃了个亏的张和泰兄弟如今都不想与她过招了,何况两个只会在乡间欺负女人的夯货!管平波压根懒得理他们,扶住练竹的手道:“姐姐,我们先走吧。”
管钊见管平波不理他,认定她是忘了根本,要好生教训。脚下一发力,便冲了过来。他在乡间劳作,比伙计力大,伙计又不防他,竟叫他突出重围!王英姑吓的厉声尖叫,练竹是她的老主顾,不管是什么狗屁倒灶的家务事,都不能叫她在自家店门口受惊!伙计也唬的半死,三四个人追上来试图拦截管钊,又哪里够的着!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管钊靠近,王英姑眼泪都要出来了,却见管平波猛的转身,同时出腿,碰的一声直踢中管钊的面门,就在管钊后退半步稳住身形的时候,管平波已用一个擒拿,将管钊反剪着手,压着他跪在了地上!
一条街的人皆目瞪口呆。
管平波顺便把管钊的胳膊拧脱了臼。周围的人都瞧的直吸凉气。心中皆道:哪里来的小娘子,好厉害的身手!
管平波毫不留情的对着痛的无法反抗的管钊再踹一脚。真实的世上没有武侠小说里的“点穴”,只有一招制敌的“截穴”。因是女人,格斗的时候力量上十分吃亏,故她最精通人体结构,尤其擅长出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