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波却道:“老倌,我既嫁了你,便是你家的人。我父亲从小就教导我从一而终的道理。我虽只是个妾,心里却认定了窦家,断无朝三暮四的心。有些事,你们不告诉我,我光身一个人来的,又问谁去?譬如今日,倘或我认得清哪个是哪个,怎会让人碰了姐姐一根指头?你甚事都瞒着我,可白瞎了我一身好功夫了。”
一席话说的窦宏朗哭笑不得:“你便是个女金刚,也未必弄的清外头的事。”
管平波道:“你说几件来,我若能听的明白,又如何?”
窦宏朗含糊的道:“今日的事也容易。无非是财帛动人心。咱们巴州的知州与我们家亲厚,多少年了,我们孝敬的爽快,他也看顾的实在。哪知今年来了个姓洪的同知,偏要调三窝四,挑唆的族长家跟我们不对付,好逞他的才能。就如此了。”
管平波冷哼一声道:“你骗鬼呢?即便是两个当官的不对付,与咱们家有什么相干?我们家又不差那点子,不过是个土财主,他们还指着我们跟朝廷站队一样生死相随不成?做生意的人家,哪路神仙不消打点?我们能出的唯有银钱,他们竟不止图银钱,还想从个土财主身上捞政治资本?”
窦宏朗:“……”
管平波淡淡的道:“老倌,我父亲是读书人,我可不是内宅只知道掐尖要强的寻常妇人。”
窦宏朗只得悄悄道:“我们家茶叶上上等的,只供上了一半,还有一半都是私自寻了别的门路了。”
管平波冷笑:“皇帝喝的茶,价值万金吧。”
窦宏朗笑道:“你这就不懂了,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原就是我们家的茶叶,尖尖儿供上也就罢了,自家的茶,自家都没得吃,岂不成了‘卖盐的喝淡汤’?皇家喜欢是福气,可也不能全占了去。况且皇帝老爷一年能喝多少茶?他又不独爱银针。便是后宫里的妃嫔,我们也服气。可这贡茶真的交上去,又有几斤能落到皇家手中?还不是中途的官员克扣了。我们截下来的,多半也是打点各路官员,否则他们在路上卡上一卡,不能按时送进京,可就罪该万死了。你道那洪让是为了皇家么?他不过是为了从知州手里挖下一块肉,换了银钱,填补自家官运罢了。”
略顿了顿,窦宏朗又道:“还有一事,不知真假,我听闻皇帝老爷更爱旁的茶,倒是洪让的姑父最爱我们家的银针。上上等的统共才那么点子,给了这个,就给不了那个,更不能短了皇家的,可不就打起来了么?”
管平波问:“洪让的姑父是哪个?”
窦宏朗道:“吏部尚书孔择乡。不独官大,他们家还是孔家旁支,高贵的很。”
管平波沉吟片刻,道:“吏部尚书非同小可,怎地你们就死心塌地的跟他对头干上了?”
窦宏朗道:“知州的女儿,是太子良娣。”
管平波:“……”
深深叹口气,管平波真是无语凝噎,她虽有凌云壮志,然十万八千里外的土财主也能捞上朝堂争斗,她这八字也是太没个准了!
这窦喜民与窦向东差不多的年岁,在围观人群中辈分最高,故他出来说话。
窦向东朝窦喜民作了一揖:“小侄见过叔叔,缘故我却也不知。诸位有知道的么?”
窦喜民之妻黄氏道:“今早族长一家子男丁去城里赶集,乘船忽然断成了两截,祖孙三代淹死了六七个,此事你知道不知道?”
窦向东满脸震惊:“婶婶从哪里听了来?我们洞庭湖上的人,哪个不会水?若说族长有了年纪,一时掉下去呛了水也是有的,怎地七八个都呛水?莫不是人传错了吧?”
周围的人都道:“一定是传错了,咱们湖边人家,女人都会水,没听过贵光伯伯家哪个不会水的。”
黄氏道:“她们才来,我就瞧见了。大侄儿媳妇就说是你们家害的,便来讨个说法。只道是前日你们家讨小,席间口角,惹的你们记恨,方才如此。”
窦向东一脸无奈:“这又是打哪说起?前日我家老二讨小,来了一伙子强盗,次日就去报了官,此事族中尽知。哪有闲工夫同大哥拌嘴?便是拌了嘴,心里不服气,打他一顿便是。不怕小辈笑话,我同大哥,打小儿打的还少了?我谋了他性命,与我有什么好处?不怕族里说闲话,先前是大伯同人吃酒抢花娘,打伤了衙内叫杀了头,那茶园才落到我们这一房。我把好处都占了,今日倘或我死了,你们疑惑他倒能,如今他没了,疑我作甚?从来只听过劫富济贫的,我富贵日子过着,好端端的去做杀人越货的买卖?天底下都没有这样的理!”
窦元福也道:“前日家里进来强盗,忙着收拾还来不及,家里吓的病的病,吃药的吃药。早起我们兄弟同父亲一齐去了城中铺子里盘账,得了信才往回赶,实不知大伯家里出了事。”又对窦向东道,“既如此,我们也不便与孤儿寡母计较。到底是族人一场,他们家若有什么不便,我们也帮村一二吧。”说着唉声叹气,“他们家也是,那船我早劝着换了,偏不听。不舍得换便罢了,偏挑今日出门。不然族中撑船的十来个,哪个不随便就把人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