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孩童名唤白立福,是六大家中白家的一脉旁支子弟,他父母早已死在凤湖染血时的第一波冲击下,连带整個家都被湖水吞噬,葬身湖底。如今只余下家族传承数代,赖以保命的金丹神行符。
鹿芷瑶说道:“所以我们这些大人才要教孩子们懂事,如今这烟坞内幸存者尚有五十多万,其中孩童数以万计……而我要给这几万个孩子上的第一课,就是不要他妈的作死!”
此时,耳畔似有风声呼啸,风中,自己的同伴们在招呼着什么,却一时听不真切。
所以,此时在白立福的哭泣声中,人们心中唯有一片凄然冰冷。
事实上,大部分人已经完全看不出那形貌怪异的物事,竟是活人所变……乍看上去,那就是一棵枝条稀疏的枯槁小树。当中向上的一根短粗树枝,末端绽放着一朵形似莲花的怪花,花瓣上的纹理隐隐似人的五官。而两根细小的树枝则从树干两侧向上延展,与那怪花的侧翼相连,仿佛是在用双手堵自己的耳朵。
然后,在这哭泣声中,人们也渐渐的,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聚焦向大堂正中,稳稳占据了堂主宝座的那人身上。
如果说,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下,还有什么人能够颠覆常理,逆转生死,那么……自是非她莫属!
然而,众望所归的鹿芷瑶,却只是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阶前的孩童,目光中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感情,甚至隐隐含着讥讽。
秦牧舟叹息道:“我怎么也想不到,白家人居然会对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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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芷瑶头也不回地答道:“啊,没错,刚刚那孩子的确还有救,白立福那小子再晚来半刻,才是真的彻底没救。”
他痛苦地哀嚎着,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这阵迎面的妖风,只能眼睁睁看着爹娘的笑容渐行渐远,最终收缩为模糊不清的一道光点。
鹿芷瑶毫不客气地以目光驾驭剑意,直刺向前,令秦牧舟一声痛苦的闷哼,跪倒在地……但与此同时,他心头的郁结之意也豁然洞开。
在爹娘的注视下,他的脚步变得更为轻快,仿佛先前缠绕在身上的束缚已经消失不再,他快步奔跑起来,破败的码头在这一刻向前无限的延展,仿佛一条通向莲花丛的光明坦途,在这条路上,他的身体变得无比轻盈,仿佛灵巧的飞鸟……
秦牧舟闻言,浑身一颤,堂堂真仙竟仿佛心神失守。
以他的年岁和修行根底,尚不足以驾驭这种强大的保命灵符,奔行不久已是气血沸腾,双目耳鼻中都有黑血不断流出,腿脚上更是皮开肉绽,不断有烧焦的皮肉沿途脱落,直至露出白骨……
听到鹿芷瑶疾言厉斥,众人才如梦方醒,连忙散去,依照这几日的规矩,组织坞堡内的人去强化大阵,抵御湖上来的侵袭。而鹿芷瑶也离开了堂主宝座,去往大阵边缘,亲自修补大阵破绽。
“秦牧舟,我知道此时此刻,我说的话,你未必都能听进去。但我终归有一些话要告诫你:如今这天劫乱世之中,唯有狠辣之人能得善终。你越是不讲规矩,对方才越有可能与你讲规矩。你越是无所顾忌,对方才越会有所顾忌。你想要救白澄,就必须做好失去她的觉悟。之后,哪怕对方把白澄的手指头一根根切下来送到你面前,你也要视若无睹,笑着将那些手指吞入肚里,这样终局之后,你才能有可能与她团聚……失去白澄的几根手指头,总好过失去白澄这个人。利弊得失,你务必要算清楚了。”
鹿芷瑶立刻放下了秦牧舟,一步踏前,牢牢占死了大阵最突前的阵眼,与此同时,身后那连绵的坞堡内,六大家族数千年积存下的灵石正作为燃料疯狂燃烧!
于是,这烟坞大阵便化作了永恒不倒的礁石,任凭血浪拍击而岿然不动。蔚蓝色的护盾光芒透过暴雨,映在了立于半空的白武侯的脸上。
至于到了阿典这个程度,甚至已不是能不能救命的问题,而是这怪树之中,不知已开始酝酿多么剧烈的荒毒,它俨然就是一颗威力无穷的炸弹!若非此地有真仙坐镇,这大堂里的一众人等早就作鸟兽散了!
自天庭坠落,凤湖染血,因荒毒污染而至人体畸变的案例,大堂内的人早已是屡见不鲜。因此人们也清楚地知道,化荒根本无药可救——少数抵抗力极其顽强之人,勉强可用壮士断腕的方法,将畸变的末端连根拔除。然而,一旦畸变部位蔓延到躯干,抑或是从一开始就从头身要害处开始畸变,那么哪怕畸变只是脸上多一根手指,身上张开了一颗眼球,此人也基本是无药可救了。
但白立福此时却半点也顾不得自己伤势,而是哭泣道:“都怪我,非要带着豆子和阿典他们去码头打水漂,都怪我,阿典才变成了这个样子!仙人,你们神通广大,求你们救救阿典吧!”
他们已经很久都没见面了,同坞的大人们说,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原来,他们一直不曾走远,就在距离自己如此之近的地方。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倏地凝固。
而他肩上,则扛着一株模样古怪,用烂布半遮半掩的开花小树……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