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十一……”
房间里，朝朝低着脑袋格外认真地数着自己的脚趾头，简约原木风书桌上就摆放着终于由外室荣升为内室的小绿。
在确保裴屿深真的会好好善待小绿且不会拆家后，朝朝郑重地将小绿连石带房地交给了他，顺带表情惆怅地忆往昔：“小绿一路走来很不容易的……”
这五六天历经风雨飘摇，唉……
裴屿深：“…………”
朝朝还在兢兢业业算数，少年的视线总忍不住飘到那尤其醒目的奶油风小木房上。
“十三……十四……”
埋头数脚趾的朝朝余光忽然瞅见裴屿深放空的眼神，她手上工程暂停，歪着脑袋好奇地问他，“屿深哥哥你还想要回去上学吗？”
少年淡淡掩眸：“不想。”
也是，小哥哥学校里的同学们可能都像他们今天遇见的那样，除了南瓜哥以外，说不定还有冬瓜哥西瓜姐苦瓜哥……
朝朝想到了白天在厕所，眼镜蛇对她说的话。
裴屿深听到小团子隐隐约约的叹息声，他指尖顿了顿，垂着眼缓慢开口：“学校已经教不了我什么，不去也没关系。”
出车祸前，他就已经自学完了高中课程所有内容。
“那屿深哥哥你还想学物……物理吗？”
“哥哥你为什么喜欢呀？”
朝朝回想了下上次裴屿深提过的名字，唔…是叫屋理还是物理来着的……
裴屿深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柔和的暖光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投下一抹黛色阴影。
他念起了过往。
喜欢物理的原因很简单。
裴父裴母都是国家器重的科学院士，裴屿深自小就被寄予厚望，幼年时期的他其实也和千千万万普通小男孩一样——
【我长大后想和我爸爸妈妈一样，当一名物理学家】
一年级，小男孩眼睛明亮地在《我的梦想》主题班课上说了这话，他说想成为伟大的物理学家，为了人们的福祉和需要。
很多年了……
但是在那之后，都不一样了。
那些人吗……
像是茫茫海洋中望不见灯塔的人，没有方向，没有意义。
“我……不知道。”
少年沉默了会，声音低低传来。
朝朝不太理解，眼神从她的脚趾头上挪开：“为什么呀，屿深哥哥你要是自己喜欢就大胆地上，朝朝一定支持你，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数学啦，但是这样好像能让我更聪明一点……”
说到数学或者算数，朝朝倏地低头盯着她的jiojio，大眼睛凝重且疑惑地眨了眨：“等等……我刚刚数到哪啦？”
点兵点将也点不出来的朝朝，心态极好地从头开始数起，“一二三……”
伴随着小团子轻快的数数声，轮椅上的少年沉默地陷入纷扰的思绪中。
“怎么都支持我吗……”
他低低呢喃。
如果他不想继续了呢，会像教授一样对他失望透顶吗……
晚上睡觉的时候，洗完澡后的朝朝穿着奶白色小兔兔连体睡衣，格外虔诚地将她的小树枝搁在床头柜上，就紧挨在兔兔布偶身边。
右边是爸爸，左边是小兔兔和她的尚方宝剑，安全感满满的朝朝称心如意地爬上床。
一侧的霍钦却是沉默了：“……”
他觉得那不只是小团子的尚方宝剑，还是悬在他脖子上的利剑。
以往小团子做梦时无实物表演也就算了，但若真趁手取了树枝过来……
霍钦觉得自己梦里直接西去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思虑了片刻，悄无声息地往床侧移了移。
爬上床，为自己盖上小毯子的朝朝开始每日三省吾身。
今天吃糖糖了吗？喝桃子牛奶了吗？看小猪佩奇了吗？
……哦不对不对！
朝朝甩了甩脑袋，重新来重新来。
今天有努力工作赚钱养家吗？
——有的！只不过先进肚几里了。
今天有做了什么特别酷的事吗？
——有的！教训了三个坏蛋！
今天有变得更聪明一点吗？
——有的！屿深哥哥都夸她算数的时候，袜子扯得更快啦！
发现每一个问题都得到正向答案后，朝朝粉嫩的小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正当她身心舒畅地准备躺下睡觉的时候——
“？？？”
小团子猛地坐起身来，圆润的眼瞳严肃地丈量着她和粑粑之间那宽如天堑的距离。
她在思考。
今日三省外，是不是还要加上第四省。
——她和粑粑之间的爱有没有淡了？
此时，霍钦正靠在床边，偏侧着头，那深色绸缎睡衣下露出一截匀称有力的腕骨，似暗夜下的素月流银般晃眼。
男人正伸手去取今日朝朝的睡前故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