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扶光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赤乌统共做了二十八年皇帝,他可能不知道吗?他什么都知道,却默许了。她的确失望过,不敢相信从来顾大局的那样一个人竟然会允许下面的人拿春秋闱做交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以需求南珠为诱饵,使世人大量购入白龙珠城所产南珠,短期内南珠价格飞涨,如此一来白龙珠城的女子便不必以身易食。同时金银珠宝又可换春秋闱入场,虽说价格高昂,但民间绝对不缺富庶之人,譬如真正的檀沐庭。
原来先帝奢侈成性的真相竟是如此,怪不得他衣行从简,却酷爱珠宝。原来这样矛盾的他,那般处境之下还想要拯救白龙珠城。
“我该去质问他吗?我不该,因为除了增加赋税,实在没有其它办法能解当下之急。且秋闱之后还有春闱,春闱后还有殿试,一个能上得太极殿的人,一路打点下来几万两远远不够,由此可见,他真的解决了难题。可这般做必有后患,所以彰德府的事爆出来后,我并不觉得意外。”
似乎是感觉有些冷,景王蜷了下手指。萧扶光忙将他的手掖进被子里,又起身打算关窗户,可听了景王说起先帝和白龙珠城的羁绊,内心依然处在震撼余波当中,恰好窗边被一块缎布夹住,一时竟合不拢了。
景王说不必:“躺久了,通通风。”
萧扶光这才回到他身边,问:“真如您所说这样,您知道这些事也定在他的预料之中。”
“的确如此。但那时我羽翼未丰,既要习政,还要同那些大臣斗法。我心里知道,却不能问,不能说。日子一久,见的事多了,便也明白他的苦心。”景王继续道,“彰德府的案子一出,我就知道这件事不久后就要大白天下。我做了最坏的准备,却不料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说到此处,他又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遍,“我的女儿,真的是长大了,竟能解决你皇祖和我都不曾解决过的难题。”
萧扶光自然不敢一人居功:“我想着檀沐庭必死,他又是买进春秋闱的人之一。廪生们已经来了帝京,恰巧廷玉当时便是用另一个人的身份跟着檀沐庭,这才能将他们一起拉下马。而今百姓也算是年年有余,税收稳定,国力日强,我们不必再依赖皇祖的法子去敛财。所以我想,不如就让此事与檀沐庭的案子一起了结,不要再继续闹大,以免朝廷动荡难安。”
景王颔首:“虽说时机不错,可若是你不学无术,自然也想不到将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快刀斩乱麻有时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我还有一事不明,是关于金爵钗。”萧扶光又说,“许多人说,金爵钗是皇祖为蓝梦生的父亲所造,可檀沐庭与蓝梦生都说,金爵钗是皇祖要赐给我做生辰礼的。既然金爵钗是我的,为何外间会有那般传言?”
景王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金爵钗…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支头顶戴的花样罢了,你不要想那样多。”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萧扶光攥紧了拳头,眉心都拧在一起,“皇祖有心救白龙珠城,有心为天下,为何他却疏忽立储这样大的事?您总说他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缘由,那您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缘由?”
景王慢慢阖上了双眼。
“从前,我也想不通他为何不立储,明明大事小事都要与我商议,为了护着我,不让我沾上污泥,南珠的事也要避着我,为何偏就立了老二呢?所以我认定是老二逼死了他。但随着这几年过去,近年来沉淀下来后我却发现一件事,那便是我看似委屈,实则大权在握,比老二顺遂许多,尤其在彰德府一案后,所有人都在指责老二、指责先帝,却从无一人指责我。”景王闭着的双眼忽然睁开,眼底是一片清明,“由此我便明白,你皇祖其实早已算到每一步——他算到人心不足,白龙珠城人将能温饱,还会得寸进尺大肆搜刮南珠献主;算到自己君德有损,春秋闱终有一日会成隐患;算到久不立储,必有人生出异心;算到我羽翼渐丰,没有人能轻易掣肘我。”
“所以,他不立储,是想多扛些年头,这样即便有一日买卖春秋闱的事被发现,也是他的罪责,不会连累到您?而那时您也将一手遮天,不论谁生出异心,都不会影响到您摄政?”萧扶光渐渐明白过来,既喜又痛道,“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