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王府悄然出行,旨在察看民情,究竟扶持朱标,若无民心,则徒具空名。
“王爷,前方乃青原镇,三日前探子曾言,此地商贾往来颇盛,亦有书院新立。”韩义策马并肩低声道。
朱瀚微微颔首,望见镇口已有熙攘人流。
他笑道:“正好看看这读书人气象如何。”
马蹄缓行,入镇之时,街边早有叫卖之声。
香帛青布铺陈两侧,偶有儒生快步行走,手执书卷,眉宇自有一股意气风发。
朱瀚驻马少顷,目光一转,见前方一处茶馆门前聚着不少人影,似在围观。
韩义低声道:“王爷,是否遣人探明?”
朱瀚摆手:“不急,咱们自去看便是。”
数步即至,茶馆门首悬着“清和斋”三字,内里坐着一中年儒生,正高声讲论:
“昔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今我大明虽新立江山,然民心未稳,苛税繁重,倘不能修德教化,焉得长治久安?”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掌声连连。
朱瀚闻言却微微蹙眉,低声笑道:“此人虽有些见地,却言之过激,民听之易心浮气躁。”
他一挥衣袖,自顾入内,选角落而坐,轻声道:“备茶。”
店小二眼尖,见他气度不凡,忙低声道:“客官稍等,正好有新泡的碧螺春。”
那讲论儒生见新来贵客,不由放声更高,似欲引其注意:
“今朝堂之事,乃文臣掌笔,武将持兵,然独欠贤王贤侯,匡正纲纪。倘有一贤王挺身而出,扶助东宫,兴利除弊,则大明兴矣!”
朱瀚闻言不禁莞尔,心道:“倒是个识时务之人,惜口舌太快。”
他端起茶盏,目光微抬,与儒生目光相触。那儒生似觉来者不凡,语调顿收,抱拳一礼道:
“在下吴礼,冒昧言辞,倘有不当之处,尚请阁下见谅。”
朱瀚亦不摆架,回礼笑道:“吴先生高论,某闻之甚喜。然天下之治,不在一王一臣,而在共修其道。口舌虽利,终不及实政一事。”
吴礼一怔,随即拜服道:“先生所言极是,吴某受教。”
茶馆众人亦低声议论,皆觉这青衫公子言语中正,颇具气度。
待散后,朱瀚唤韩义低声吩咐:“此吴礼倒有可取之处,回京后可召入太子府下,稍加引导,或能成栋梁。”
韩义点头应是。
次日,朱瀚轻车简从,继续北行至白石镇。
此地素有名士汇聚,亦是京畿学风颇盛之处。
朱瀚入镇未久,便有探子急报:
“王爷,白石书院今有讲论盛会,传闻不少京中名士亦将出席。”
朱瀚微微一笑:“正合吾意,咱们去听一听。”
彼时书院内高朋满座,朱瀚未显身份,只作普通书生入内。
堂上主讲者乃翰林院编修方玉川,年逾五旬,须发皆白,讲道颇有风骨。
“昔周公制礼作乐,以正天下。今吾大明既承天命,若欲兴盛,需礼法并重,文治为先。若但恃武力,恐致民心离散,朝野不靖。”
朱瀚闻言,神色微动,低声对韩义道:“此言有理,惜少一分锐气。”
忽有一少年书生起身高声质问:
“方先生所言虽妙,然当今局势,实非一朝可正。若不有雄主挟威权振纲纪,何以服百官、安四海?”
方玉川淡淡一笑,未及答,朱瀚已轻声开口:
“君子治世,非独仗威权,亦须引民归心。威可服人一时,德乃服人一世。若无德行作基,威终成空架。”
全场顿时寂然,众目纷纷投向这青衫公子。
方玉川拱手作揖:“公子高见,不知尊姓大名?”
朱瀚淡然一笑:“不过一游学之人,未敢称名。”
方玉川叹道:“今日得遇公子,方知世间不乏真才,若有机会,愿请公子入京同议时政。”
朱瀚点头微笑,心知此人可堪一用,暗自记下。
事毕返镇驿,朱瀚立于窗前,遥望天际晚霞,道:
“韩义,明日返京。吾此行已见民意学风,当助太子更添文武之才。”
韩义道:“王爷果有深算,臣等佩服。”
归京途中,朱瀚忽见路旁数名白衣老者拄杖而行,衣饰朴素,眉宇清朗。
随行探子低声道:“王爷,此乃清虚观道人,素有明哲之誉。”
朱瀚心生一动,命人停车,自步行前去。至道人前,拱手问道:
“诸位仙长远游何处,似有深意?”
为首道人笑道:“贫道等偶游至此,闻王爷治下民风渐淳,特来观其气象。”
朱瀚眼神微亮,知其已识自己身份,亦不隐瞒,低声道:
“贫道谬赞,然吾志未竟,尚望天意助成。”
道人微微一笑,道:“天地无言,唯人为之。王爷若扶正之心不改,自有天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