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格外安静，所以一些细微又不足道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
小丫头解衣带的声音，衣服落下来堆在腰间的声音，布料与手指摩擦的声音，伸手进药罐开始刮蹭药膏的声音，药膏摩擦着皮肤的声音，她给自己的伤口呼呼扇风的声音，她因为生疼发出的“嘶嘶”声，她小声的喘息……
虽是背对着她，但却比看着她还叫人烦躁。
说点什么话吧。
过了好一会，寂静的屋子里终于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嗓音。
“是谁推了你？”
闻言，沈鸢手上动作一停。
死里逃生后还没来得及想这件事，眼下话到了这里她不得不想。
府中传言是风铃推了她。
毕竟全府上下都知道她昨夜揭发了风铃，风铃今日来寻仇，理所应当。
可他却问谁推了她？这不是明知故问？
显然他根本不信流言蜚语，所以才问她。
沈鸢心中对于此人是谁有自己的猜测。
可应当如何向萧行云交代呢？
不能全部交代，但又不能一点都不交代......
沈鸢想了想，道：“那人从背后推的，奴婢没看清......”
萧行云嗯了一声。
沈鸢瞄了一眼他的影子，试探道：“府中传言说是风铃推的......三少爷不这么觉得？”
“她为什么推你？”萧行云反问。
“兴许是因为，昨日我主动写了揭发信给大夫人，她心中记恨......”沈鸢没底
气，说得越来越小声。
萧行云背对着她，在一个小叶紫檀制作的圆角柜前翻找衣服，语气很平静：“揭发信又不是你写的。”
沈鸢没料到他居然猜到了揭发信不是她写的。
看来他对她还是有一丝信任。
“三少爷信奴婢，但风铃未必信呀......”
“她是我培养的手下，不傻。”
沈鸢面上的笑容忽而僵硬了，刚被暖热的心头像被人泼了一盆凉水。
言下之意，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这个局。
“老老实实告诉我，谁推了你。”
她垂着眼，老实回答：“奴婢真的......没看到。”
萧行云没说话了，沈鸢自顾自地搽药。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尴尬。
沈鸢说的是实话。她确实没看到，却是猜到了七八分。
这个府中大多数人对她都有些不满，但敢对她动杀心的，除了萧音律哪还有别人？
可萧音律不是翠儿，不是庞主管，甚至不是阿荷，她是相府五小姐，是萧顺的姐姐，是萧行云的妹妹。
这一次，他会站在自己这边吗？
必然不会！
因此没必要讲，更没必要打草惊蛇。
此时，萧行云翻出了一件于他而言尺码极小的衣服，那是他很小的时候穿的。
他将那衣服撑在面前看，又侧身打量了一圈身后上药上得正认真的小丫头。
嗯，应该挺合身？
他余光瞧见她停了手中动作，慢慢地抱起了药罐，将下巴压在盖上，抬眼，偷偷地瞟他。
面上的一道
柳眉轻轻蹙起，她似乎万分纠结。
萧行云掀了掀眼皮，等着她的下文。
长久的沉默，屋子里静得连屋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一点动静都无。
他没了耐心，正要开口，却听少女清脆的嗓音传来。
“能不能......”沈鸢别开小脸，恍如说话的人不是自己，“能劳烦您找个丫头或者婆子来帮帮奴婢吗？”
萧行云想了想，嗯了一声，其余的话没多说，径直往外走了。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一定又是什么麻烦事。
也对，赶紧找个丫头婆子来伺候这麻烦精，他好脱身！
他来到院子里，扫了一圈，发现空无一人。
他往外走了许久，没见着一人。
怎么，这府中的人都死光了么？
他想了想，终于想起了什么。
对了，下人们都在请期宴。
可从三院倒回去，回到待客的大堂去给她找人，他可没这闲心。
萧行云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此时，沈鸢已经将衣服穿得规规整整的，乖巧地坐在榻边等他了。
“嗯......没人。”他道。
沈鸢诧异：“一个都没有？”
萧行云反问：“你不信我？”
尴尬的氛围在屋子里持续游荡。
“说吧，要做什么？”萧行云不耐烦地问。
沈鸢有些不自在，把头偏向了另一侧，脸色绯红，支支吾吾道：“......背上......有伤，我......够不到......”
她连奴婢的自称都忘
了，在昏暗的屋子里蜷缩着，委委屈屈地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