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信安很顺利地就拿到证据,查抄账本与赃款,锁拿人犯。
洛子清直觉此事蹊跷。
当初自己查出来的那些线人,一个个都被赵家或灭口,或收买。
怎么会突然出现重大线索?
刘信安一介文人,不可能在赵家重重阻挠之下,轻易找到突破。
他匆匆回京,派人去江南暗查这几个大户背景。
可惜疑团重重,他的努力犹如螳臂当车。
大理寺审讯,最终揪出两个罪大恶极的案首。
一个是太子妃娘家的远房侄子。
另一个是太傅父亲在世时,老管家的儿子。
两个纨绔,早十几年就被人喂成了走狗。
江南那些税赋田地,全都落在他们名下,这两人自己甚至都不知道。
只晓得家里管事能干,田庄千亩,商铺百家。
每个季度银子流水一般的进来。
他们只要有银子花,整日里吃喝嫖赌,花街柳巷,哪里管银子何处来何处去。
或许到后来也隐约猜到,只是已经被驯养得,浑身每个毛孔都是铜臭恶欲,根本离不开。
余下几个从犯,如今都举证,一切罪行是那两位太子与太傅的亲信所指使。
紧接着,大理寺又受理两起命案。
一是京郊屯田,逼死农户一家。
二是豪门抢夺民女为妾,逼奸后民女投湖而亡。
民女家人去衙门告状,反而被发卖为奴。
两件案子都与太子门下家仆有关,皇上大怒,申斥太子。
太傅发动文臣上书求情,赵家又翻出几件旧案,与太傅门下子弟有关。
京城一时风声鹤唳,关于太傅薛家的流言四起。
有说太傅是人面兽心,借着太子的庇护多行不义。
也有说太傅是替太子做替罪羊,很多事情都是太子做下的。
皇上被赵家倒逼,无奈之下,只能丢卒保车。
让大理寺锁拿太傅下狱,严加审查,以保住太子,
洛子清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通过辛如其打听案件进展。
今日听说皇上终于下旨,他从军中打马奔到薛府,亲眼看见大理寺锁拿薛太傅。
“如果我不去江南,祖父祖父便不会死,太子与太傅也不会被江南贪污案牵扯,都是我,自以为是,刚愎自用……”
洛子清用拳头狠狠捶打着自己脑袋,雪娘心痛地抱住他。
“不是这样的,你不要怪自己,怪只怪贼人太奸诈,二郎,这不是你的错。”
雪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是啊,奸人阴险毒辣,可以花几十年去设陷阱,防不胜防……”
洛子清想起祖父说过,当年成王才十二岁,就在景王以及其他皇子身边安插眼线。
直到十八年后才起事篡位,这种心机,这般忍耐,与赵家行事如出一辙……
想来这天下成事者多半如此,不过是所求不同。
有窃物者,亦有窃国者。
他多年读圣贤书,书里教的原来只是理想……
洛子清念念叨叨:“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无义为乱,小人有勇无义为盗。若乱者盗者为上为尊,何如?”
他心乱如麻,自己行的是阳谋,却不知这世间原是阴谋当道。
祖父要他韬光养晦,避开锋芒,锋芒愈盛,折损愈甚。
到如今才懂其中深意。
当初祖父坚持让他入军营,才逃过今日一劫。
否则,此番江南大案翻转,他与洛家,将首当其冲,身陷囹圄。
“日后该当如何?”洛子清自言自语。
雪娘五内俱焚,此时深觉自身无力。
若薛清澜在此,大概也能引经据典,与二郎对答一二吧。
她只能搂着洛子清,不停地亲他,不停地说:
“二郎,你别这样,总会有转机的……”
洛子清当然知道,雪娘给不了自己答案。
以往迷茫时,他听祖父的教诲,求太傅的指点。
现在没有人能站在他身旁,给他支撑。
他抓起酒坛,像军营里那些糙兵汉子一般,仰头长饮。
雪娘扑上去,把酒坛抢下来。
“二郎!”洛子清胸前湿了一大片,雪娘用袖子给他擦拭。
苦苦思索,想着怎么样才能安慰他,鼓励他。
“我以前在戈壁上,遇到过野狼群。那时我们只有三个人,戈壁滩上的夜里,很冷,野狼环伺,一双一双的绿眼睛,在黑暗中盯着我们。”
雪娘提到野狼,吸引住洛子清。
“一开始我们用火箭,将野狼吓退,但狼很狡猾,一直跟着,追了半夜。后来才发现,狼王采取的是包抄策略,一群野狼在后面追,另外两拨分左右,跑到前面去,形成一个包围圈,将我们驱逐到一个低洼处。”
雪娘顿了顿,那夜的经历实在太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