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清心里就说不出来的无力感,觉得自己太无能,简直不配活在人世间。
如果不去闯匈奴人军营,想办法把雪娘救回来,回到京城他都不知该如何面对肖元起。
“如果我不能救她回来,那就跟她一起死在匈奴人手里吧。”
他平静地说。
洛子清不曾想过殉情,但如今不由得他不去赴死。
曾广平急得不行,拦着他说:
“将军再慎重考虑,要不过了今夜再说吧?总要做些万全准备才好啊!”
洛子清诧异地看着他说:
“要做什么准备?给匈奴王下国书,说我要去拜访他?还是点几万人,跟着我去?”
他打算乔装改扮,混到匈奴人队伍里,打探出雪娘关押的地点,再做打算。
“越快越好,你跟我回兵营,交接了兵符,我马上就走了。”
洛子清头也不回,飞身上马,往兵营去。
曾广平无奈,只好跟在他后面。
到了兵营主帅帷帐,洛子清将兵符取出来,曾广平实在忍不住了,单膝跪地道:
“将军恕罪,雪娘她并不在匈奴人手里。”
洛子清一愣,轻轻将兵符放下,很久没说话,只死死盯着曾广平。
他潜意识里那种如芒在背的直觉,竟是真的。
雪娘果然是蓄意为之,骗了他,又一次遁逃。
“她在哪里?”曾广平低着头,很久才听到将军问。
“就在罗氏钱庄里。”
曾广平心下忐忑,他终于还是没有帮雪娘守住秘密。
大概因为他心底深处,向着将军,不赞同雪娘非要死遁的决定吧。
不至于啊,没必要啊!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怨,要这样死遁?
将军是多好的人啊,英雄盖世,为人正直,对雪娘又深情不渝。
当年将军冬日里掘地三尺找雪娘,曾广平是知道的。
只是那时他只是个小小的百夫长,雪娘来信里也千叮咛万嘱咐,不可透露她在京城的消息。
那时他还以为雪娘得罪了洛将军,洛将军那般找人,是要千刀万剐呢!
后来去雪山采雪莲,千里奔赴入京,冒着被皇上责罚的风险,只为了陪雪娘过花灯节。
更别提这次舍命相救。
雪娘究竟是为什么?以前她不是这样狭隘记仇的人啊?
曾广平当然知道,将军肯定是做过什么对不起雪娘的事情。
但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吧?他委实不能赞同雪娘今日的行径。
更不能眼看着将军去匈奴人那儿送死。
心一横,便把雪娘行踪说了出来。
将军没说话,他不敢起身,也不敢抬头。
洛子清却轻轻笑了起来,罗氏钱庄,离都督府不过一射之地。
这些时日,他日日领着几百亲兵呼啸而出,呼啸而归,在草原戈壁深处日夜寻找她的踪迹。
她应该听得到马蹄奔跑大地震动的声音吧?
每一次来回,可有愧疚?还是嘲笑他蠢?
他起身,大步往外走去。“那就去看看她吧。”
雪娘在暗室里待了有近十天,银库这个小院里人迹罕至,她渐渐放松了警惕。
时不时地到小院里溜达溜达,晒晒太阳。
洛将军迈着大步走进钱庄时,钱掌柜和两个伙计惊呆了。
他们当然认识将军,只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闯进来。
曾广平是趁着夜间偷偷将雪娘藏到银库里。
钥匙就在雪娘和曾广平手里。
钱掌柜根本不知道,罗大当家的如今就栖身于银库。
曾广平急得脑门冒汗,跟上来凑在将军耳边低声求道:
“将军莫要声张,雪娘的行迹不可泄露。”
洛子清不明所以,但还是忍着心中万千情绪,微微点头。
只威严地立在钱庄柜前,等着曾广平解释。
“钱掌柜,洛将军今日才知,这钱庄竟是他名下的产业,所以前来视察核验一番,你等不可声张,今日先把门关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钱掌柜虽觉异样,但民不与官斗。
别说将军,就这位曾参将也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物。
钱掌柜诺诺应是,对两个伙计招招手,把钱庄门关了,三人匆匆离去。
银库小院里一片寂静,雪娘能清晰地听见前院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等曾广平拿出钥匙时,她已经听出来了,来的是洛子清。
她一瞬间慌了神,几步跑下台阶想要躲进暗室去。
门被打开,洛子清伫立在门框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正侧着身,站在银库台阶上的雪娘。
似乎觉得不真实,他抬手捂住眼睛,又拿开。
的确是雪娘,他以为死了的,被匈奴人掳去折磨的雪娘,好端端地站在眼前。
洛子清不知道该狂喜还是该狂怒,脸色几番变幻,几近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