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遭遇过怪物的袭击,”
比企谷没有停顿,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和眼底一闪而过的后怕,暴露了那记忆的狰狞,“就在几天前……我差一点,”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差一点就被它撕碎了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平冢静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知道世界变了
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妖魔鬼怪倾巢而出?东京这座巨型都市日益沉重的呼吸——蜂拥而至的避难人群推高了物价,压榨着每一寸生存空间,让“内卷”这个词带上了血腥味
她家境优渥,住在安保森严的高级公寓,出入有车,自然体会不到那些为了补贴家用、不得不在危险时段奔波于便利店、餐馆打工的学生所承受的额外风险
比企谷,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为了那微薄的时薪,他被迫将自己暴露在了这个疯狂世界最直接的獠牙之下
“然后……”
比企谷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陷入了那段不愿回忆的梦魇,“在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它’出现了一个无法拒绝的选择……要么死,要么拿起剑,成为所谓的‘勇者’”
他嘴角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我选了后者”
“杀死了那个怪物”
“我以为……事情结束了至少,暂时”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艰涩,仿佛接下来的话语重若千钧,“但是,我错了怪物的死亡像是一个信号……引来了它的‘同伴’,它们……找到了我家”
他没有描述细节,但那双死寂眼眸中瞬间翻涌起的巨大痛苦和绝望,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平冢静
“普通的防盗门,在那些东西面前,薄得像纸我妹妹……小町……还有……”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将喉咙里的哽咽压下去,身体因为回忆的恐惧而微微颤抖
平冢静的心被狠狠揪紧
她几乎能想象那副地狱般的景象:普通的居民区,温馨的灯光被恐怖的阴影撕裂,手无寸铁的家人面对来自深渊的恶意……一个高中生,刚刚经历了生死搏杀,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家,看到的却是……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寒意
“好在我成为了‘勇者’……”
比企谷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岩浆,“我有了力量虽然来源……不怎么样但我用它,保护了他们把那些东西……砍成了碎片”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锁定平冢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所以,老师,我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家人用这力量,守住那扇门,守住那盏灯这就是我的‘勇者之路’通向的地方仅此而已”
他的话语清晰而坚定:“我不想参与进任何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想当什么救世主,更不想成为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手中的刀,或者挡在他们身前的棋子我的战场,只有家门口那几米见方的地方谁威胁到那里,我就砍了谁不管它是怪物,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比企谷八幡的话语停止了
夜风卷过废墟,吹动他凌乱的头发和染血的衣襟,发出轻微的猎猎声
平冢静彻底说不出话来
所有的质疑、愤怒、教师的责任感,在这一刻都撞上了一堵名为“现实”的叹息之墙
比企谷的逻辑冰冷而残酷,却无懈可击
他的动机纯粹到极致——生存,家人的生存
难道她要他放下剑?
放弃这份用灵魂和未知代价换来的、保护至亲的力量?
她有什么资格?
她又拿什么去填补这份力量消失后必然出现的、致命的真空?
那句“我来保护你们”几乎要冲口而出,但硬生生被她咬碎在齿间
她是成熟的大人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无法兑现的承诺比谎言更伤人,也更致命
她背负不起比企谷一家人的生命
这份责任,重逾千钧
魔法少女?
她内心泛起浓重的苦涩
是的,她拥有系统赋予的、看似强大的力量
但那又如何?她的力量同样被限制,被系统那套羞耻的规则所束缚
她无法保证二十四小时的守护,无法预知下一次袭击会来自何方、强度如何
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完全掌控,又如何能成为别人最后的堡垒?
这份力量,在比企谷那柄用绝望和守护意志驱动的魔剑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可笑
沉重的静默再次降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
平冢静的目光在比企谷沾满血污却倔强的脸、在他手中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却又仿佛是他唯一依靠的魔剑之间反复游移
教师的责任感在呐喊,要求她干预,将这明显带着邪气的力量从学生手中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