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祠收拾好过来,拉了根凳子坐她旁边看,有字有图还有数字,图有点像海岛,字分别是“水”和“山”,涂抹改动了好几次,似乎不确定该放在什么位置。
自他有记忆来,但凡有时间,陈骨笙都在画这些奇怪的东西。
他曾问过她在做什么,两人当时的对话,至今仍旧历历在目。
“你在做什么?”
“推演。”
“推演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
“恩,或许是一个药方,又或许是一个出口,谁知道呢。”
“有什么用吗?”
“不清楚。”
“不清楚为什么还去要做?”
“想做便做了,多一个活着的理由,为什么要去拒绝?”
当时,李阿祠胸口涌出一股强烈的惶恐不安,酸楚且揪疼。
他知道陈骨笙感情很淡,却没想到她对活着这件事的欲望也很淡。
人们活着,总有很多理由,财色名利情爱等,而她却将这种看似毫无意义的事当做活着的理由,语气随意地说出来。
可以从中看出,她对死亡的无畏和对生命的轻忽——能活就活,死了那便死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如云似雾,随心自在。
自那以后,李阿祠便不再过问这件事,并默默地给予支持。
至于这件事有无意义,他觉得,能让她觉着还可以继续活着,便有意义。
李阿祠沉浸在回忆中,耳边忽然传来漫不经心的声音。
陈骨笙头也没抬,“别盯着我了,上次写的话本快看完了,有时间去开新书。”
“哦。”李阿祠委屈巴巴地坐到另一张书桌旁,拿出纸笔,绞尽脑汁开始构思写个什么样的故事好。
保家卫国的长公主和平平无奇的小厮,身份悬殊的两人能否在一起?
亦或是苗疆养蛊人和攻略者之间的斗智斗勇?
李阿祠下笔开写。
另一边,陈骨笙写着写着就卡住了,烦躁地按着太阳穴,半天没动笔。
“水”和“山”的位置始终无法准确推算出来,明明推演其他人或事都比较顺畅,推演这个却总是陷入阻滞。
也就是说,她现在所推演之事和她本人息息相关,或者,存在她从未见过的事物,以至于影响推演进度。
陈骨笙捏了捏鼻梁,放下笔收好纸张,从桌上左上角的木盒里拿出颗木珠,拿起刻刀开始细细雕琢,刀刃划过木料,轻微的咯吱声掩埋在雨声中。
手中雕刻的木珠渐渐成型,可以看出是个“难”字,敞开的木盒里还有五颗木珠,其中两颗没有字,另外三颗分别刻着“山”、“经”和“水”字。
屋外雨声哗啦,屋内静谧平和。
很快,困意袭来,陈骨笙打了个哈欠,收拾好桌面,随便洗了下脸和脚,爬到三层的床上睡下。
即使闭上眼,脑子还在不断复盘推演,恍惚中,某条“鱼”的脸一晃而过。
另一边的面果树屋中。
“鱼”悠悠醒来。
眼前是完全陌生的环境,身上的伤口已被仔细包扎好,上半身赤裸着。
“你醒了,先喝药吧。”
苏兰棠端药进来,绝美的容颜柔柔一笑,魅力全开,务必要让男主一眼心动。
男子尝试撑起身子,然而全身乏力,试了两次都没能坐起身。
苏兰棠阿谀笑问,“需不需要我喂你?”
“不必,我自己来。”
男子咬牙道,声音沙哑虚弱,却极为悦耳动听,他深吸一口气,总算坐起身。
身上各处伤口因剧烈动作而撕裂开来,疼痛难忍,尤其是颅内,像是被尖利的钻子狠狠插进去疯狂搅动,痛得他不觉闷哼出声,脸色更白了些,唇色却更为艳红,如同一朵经过风雨一夜摧残、零落凋零的深红浓艳海棠。
苏兰棠看得在心中狼嚎,险些把持不住,将人给扑倒蹂躏。
男子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动作太急不小心呛到,不停地咳嗽起来。
“公子,你没事吧?”苏兰棠担忧地轻拍他的后背,紧致的肌肉线条让她更为满意。
“我没事。”男子摇摇头,“你是谁?这是哪里?”
“我叫苏兰棠,寿族族人,这里是四面环海的岛屿,公子被海浪冲到这里,是我发现了你。”苏兰棠虽知道他失忆了,正常来说,还是要问一句,“公子你呢?”
男子试图回想,脑中的疼痛骤然变得严重,像是锯子来回拉锯,疼得他冷汗直冒。
“我……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暂时别想了,公子你现在看上去似乎很难受,不若先休息下。”苏兰棠忧心忡忡地说。
男子点点头,在她的搀扶下躺回床上,眸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有种怪异的违和感,似乎在说——不对,不是她。
不该是她。
苏兰棠温柔地给他盖上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