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梨衣的去留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再这么拖下去，她的身体会告诉你答案。”源稚生默默点燃了一根细烟，零星的火花在昏暗的夜空下飘摇，仿佛像一只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摇摇欲坠的帆船。
龙馗听到源稚生的话语之后，不由皱了皱眉。
但他并没有急着接过对方的话茬，而是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清酒，平静的开口说道：
“我从来没有限制过上杉家主什么，不过你说的确实没错，决定绘梨衣去留的权利并不我们两个手中，而是……在她自己手里。”
“你一开始询问的对象就是我，那你有没有想过，绘梨衣她自己的想法呢？”
龙馗放下了手中的酒盅，抬头注视着前方那位气质忧郁的男人，一字一句认真的开口说道：
“她是人，不是被你们圈养起来的兵器。”
源稚生听到龙馗这番话后，刚夹上烟蒂的手指不由顿了一下，片刻后，他将还没吸几口的细烟熄灭，重新看向躲在龙馗身后的那个小女孩。
那双灵动的暗红色瞳孔中，似乎跳动着曾经被他、被所有人忽视掉的情绪。
她在渴望别人的尊重。
不是作为一件“神器”，被束在家里被高高挂起，让人敬仰和恐惧，而是被别人当成一个正常人的尊重。
他已经有多久没问过绘梨衣自己的意见了？
他重新抬头看着拉着龙馗衣角的绘梨衣，以及蹲坐在她头顶的那只对着自己张牙舞爪的紫色小猫。
源稚生刚想再说什么，却兀然发现，原本已经让开的龙馗不知何时挡在了绘梨衣的前方，就像一堵坚墙，彻底隔绝了源稚生想要再度发声劝导的心思。
恍惚间，源稚生终于明白了什么。
源稚生心中忽然略过一丝愧疚。
“真是老了，这副身体也不经用了吗？”不知是感慨时光的流逝威力，还是对自己接近半生的麻木而感到厌倦，上杉越摇了摇头，意兴阑珊的走向了那台属于自己的小厢车。
“我们走。”源稚生干净利落的转过身去，没有一丝犹豫的往巷外走去。
一直以来，从来都不是对方拐走绘梨衣，而是他们在短时间内获得了她的信任。
这样对她太残忍了。
“你要询问的对象，从来都不该是我。”龙馗缓缓从绘梨衣身前挪开，给少女和兄长之间让出了一条可以直接沟通的通道。
这一次，她不想在附和兄长，想为自己做一次决定。
绘梨衣脸上绽放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吃顿饭将对方无缘无故卷了过来，还让人把摊子砸了，虽然是事情主动过来找的他，但龙馗确实需要负起一定的责任。
“绘梨衣，我们一起回去吧。”这次，源稚生不再躲闪对方的目光，看着对方的目光不再是之前对“兵器”的怜悯，而是找回了从前的尊重。
“前辈，今天不好意思，打扰伱了。”龙馗转身带着歉意说道。
已经……很久了吧。
没有其他复杂的事情，只需要一路向前爬就行了。
用互相尊重换来的信任。
就在他准备从怀中掏出一点薪金进行补偿的时候，突然，已经安顿好手下的源稚生径直从前方走了过来。
即便身上被溅上一堆污泥也无所谓，因为那本该是装饰在在平凡生活中的点缀。
“少主，距离绘梨衣小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樱跟在他的身后，忍不住开口小声提到。
“等下天亮了我们要去游山玩水，一起去吧。”
“如果只有你一個人来确实是打扰。”上杉越点了点头，丝毫没有给这位现在秘党当红“天命屠龙人”的面子。
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身后的夜叉忍不住想向前为自家少主说几句，但却被源稚生抬起手的左手给制止住了。
夜叉和樱异口同声的站立回答道。
“是！”
“我知道了，你先让家族那边配好药品，等下全程监控他们的动向，一有问题，立刻救援。”源稚生直接下达了指令，不容任何反驳。
源稚生站定了身子，转身看向对方，刚想出声回绝，便看到站在龙馗身后的绘梨衣眼中露出一丝期待，顿时止住了拒绝的欲望，点头淡然回答：
“好。”
“真是……混蛋啊……”源稚生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有些意兴阑珊。
久到他现在都已经逐渐成为当初自己最讨厌的模样了。
龙馗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他最初的梦想似乎是成为一只象龟，身后带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一起在水坑中缓缓爬行。
“少主……”夜叉有些不甘心，明明他们是为了绘梨衣小姐的安全而来，怎么现在就变成了“反派”一样？
“退下。”源稚生猜出了他想说什么，直接瞥了对方一眼，用冷然的眼神直接否决。
曾经和绘梨衣站在一起的自己，最终看向对方的目光也逐渐朝着人类方向渐行渐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