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没有茶水,只有散乱的文件和几张被揉成一团的纸巾。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烟味和一种名为破产的恐惧味道。
会议室里死寂一片,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声,像丧钟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突然,会议室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阿蛮的cfo老钱,一个平时最注重仪态的老派财务精英,此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头发凌乱,领带歪斜,西装皱巴巴的,额头上全是冷汗,手里紧紧攥着一份薄薄的、却仿佛重逾千斤的报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刘总!各位股东!”
老钱的声音嘶哑尖利,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完了!彻底完了!现金流彻底枯竭了!账上能动用的钱,连给总部大楼交下个月的电费都不够了!”
嗡!
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股东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什么?!不可能!”
“老钱!你再说一遍?!”
“钱呢?昨天不是刚调集了最后一笔......”
老钱哭丧着脸,绝望地挥舞着手里的报告:
“昨天调集的钱全都用来发那见鬼的忠诚奖金和支付外地调车的天价运费了!刚才,工行、建行的电话都来了!明确告知,鉴于我司目前的经营状况和市场评价,之前的贷款到期后,不再续贷!”
“不仅不续贷,还要求我们立刻开始偿还部分本金!”
“还有那些供应商,鹏程他们带头的,几十号人堵在楼下大堂!举着横幅要债!说今天拿不到钱就不走了!”
“保安快拦不住了!还有司机!司机们也来了!说忠诚奖金没发全,抽成没结算,也在楼下聚集讨薪呢!”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在场所有人的心脏上。
股东们彻底乱了方寸,巨大的恐惧吞噬了理智。
“刘锋!都是你!都是你干的好事!非要跟闪电、游龙死磕!现在好了!全完了!”
“姓刘的!你当初怎么跟我们保证的?说深城固若金汤!现在呢?!”
“那‘忠诚奖金’就是你脑子进水!两万!两万啊!现金!发给谁了?发给那些马上要跑路的司机了!蠢货!”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钱呢?钱从哪里来?我的身家性命可都押在这公司了!”
“破产!肯定是破产了!赶紧想想怎么减少损失吧!”
“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楼下全是债主!”
争吵、指责、谩骂、推诿、绝望的哀嚎!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会议室瞬间变成了混乱的菜市场。
有人捶胸顿足,有人指着刘锋鼻子破口大骂,有人瘫在椅子上眼神涣散,有人则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盘算着如何撇清关系。
昔日称兄道弟的股东们,此刻为了自己的利益,撕下了最后一丝伪装。
刘锋依旧瘫坐在主位上,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吊灯,那璀璨的光芒此刻在他眼中只剩下刺眼的冰冷。
砸办公室的力气早已耗尽,连愤怒的情绪都消失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漂浮在绝望的深渊里。
一夜白头,虽然没全白,但也有少部分白发,那花白的发丝在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阿蛮,他一手创立,曾经叱咤风云的公司,就在他的眼前,无可挽回地走向了终焉。
就在这混乱、绝望、如同末日降临的时刻,会议室厚重的大门,又一次被无声地推开了。
没有激烈的撞击,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一种冰冷、沉稳、带着绝对专业感和无形压迫力的脚步声,清晰地踏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争吵声戛然而止。
所有股东,包括失魂落魄的刘锋,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齐刷刷地、带着惊恐和茫然望向门口。
几个人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是大股东吴现。
在他身后的,约莫四十岁上下,身材匀称,穿着一身西装,白衬衫熨帖得一丝不苟,一条简洁的银灰色领带系得端正严谨。
他的面容并不算特别英俊,但线条清晰,眼神平静,仿佛眼前这片狼藉和绝望与他毫无关系。
他脸上挂着一丝极其标准的微笑,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俯瞰全局的从容和掌控感。
他身后半步,跟着一位抱着厚重文件夹、神情同样一丝不苟的年轻女助理,再往后,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律师。
来人无视了满室的混乱和聚焦在他身上的各种目光,步履沉稳,径直走到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在正对着主位刘锋的位置停下。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桌面,扫过股东们惊恐的脸,最后落在主位上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