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雾蒙蒙的,更增添了清晨的湿冷。
房屋之内,火盆已经点燃,时而发出噼啪的枯枝爆裂声。
一张在北地渐渐流行、江东却较少见到的高脚桌子被摆放完毕,几人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在座之中名气最大的当属顾和了。
出身江东大族,又深得王导器重,任其僚属,隐隐执众人之牛耳。
不过他和王导的关系就那样。
王导本人兼任扬州刺史,一次派八部从事巡查各地。回来后,其他七个人都议论巡查时各地二千石官长的得失,唯独顾和不说话。
王导问他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顾和回答:“明公何缘采听风闻,以苛察为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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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从连忙上前,为王导除去身上的草屑。
“那么,君孝觉得以何挫败邵贼攻势呢?”贺隰忍不住问道。
尤其是后者,北伐一旦成功,统一全国,还有建邺什么事?反正新朝廷不可能定都这里,对江南土族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茂弘!”司马睿怒目圆瞪,双眼赤红,只听他大声道:“到底何人推三阻四?值此北伐之际,漕运失期,何不斩之?”
偏偏这些人还执掌大权。虽经多年相处,南渡士人、江东土族之间的矛盾已经没以前那么大了,双方渐渐找到了各自都能接受的位置,但内部人心仍然不如孙吴那会,差远了。
贺隰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懒得和他斗嘴。
司马睿、王导等人南渡后,这个趋势一点没得到扭转,像张澄此辈,甚至只能当个小官小吏,与其数千庄客的家业显然不匹配。
高情商的说法就是“明公你不要查了,万一查出点什么来呢”,总体而言,顾和的屁股是比较稳的,立足吴郡顾氏,与南渡士族合作,为家族谋取好处,保江东一方平安。
朱氏其实也有这样的趋势。
东吴本有皇宫,曰“太初宫”。
张昌之乱时,其部将石冰攻至建邺,将太初宫焚烧殆尽。
至于原因么——
所以,王导之前替他扬名,重用他,他投桃报李,双方各取所需,如此而已。
贺隰只觉很震撼,更无言以对。
好家伙!整整两万人披麻戴孝,全军缟素!
说罢,上前将诏书恭恭敬敬呈递上去。
“啊?”贺隰惊讶道:“何至于此?”
“这还能有假?”顾和还没说话张澄立刻像只好斗的小公鸡一样跳了出来,说道:“君孝所言,何时出过岔子?”
王导赞叹不已。
不料刚套上身甲,其他部位还没上呢,司马睿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贺隰有预感,搞不好最后事情就坏在这上面。
“自是如此。”顾和说道:“以后不要乱说话。毕竟——”
跟在王导身后的卞壸见了,干笑两声,道:“这门该修了。”
不知道谁毛手毛脚、没轻没重,沉重的铁盔差点把司马睿砸晕,还好他撑住了。
吴郡张氏,败落得厉害。东吴之时就开始了,当时的大族张、全遭到了重击,虽然仍可退保乡里,但上层势力不断萎缩却是事实。
邵贼招招手,不知道多少人暗通款曲。这个隐忧,不得不正视。
这件事就很微妙。
“茂弘速速去查孤一定要北伐!”司马睿大声道:“来人!为孤披甲!”
一句话,老东吴可以齐心和曹操干,新东吴或者说东晋——如果琅琊王称帝且仍以“晋”为国号的话——可没法齐心啊。
“以河防、以疫病、以邵贼倒行逆施。”顾和斩钉截铁地说道。
“国仇家恨在此,心气郁结……”司马睿摇了摇头,泣道:“大行皇帝之仇,不能不报。茂弘无需多劝,孤要誓师北伐,亲征洛阳,直取邵贼人头,以祭奠大行皇帝。”
“可邵孟德未有赤壁之败,心气颇高。万一他驱各地降兵南下,不好抵挡。”贺隰说道。
王导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城外的军营。
司马睿南渡之后,只能利用原东吴皇宫园囿内的屋舍办公。
“东吴那会这么难,都撑下来了。今南郡、襄阳、寿春、合肥皆在手,未必没有机会。”顾和说道:“方今天下,邵勋便如那曹孟德,据有北地,而西凉犹有马超、韩遂,蜀汉仍在,东吴更是以襄阳、寿春为重镇,北御曹兵,很难吗?”
本来今年准备了一些木料、条石,还搞来了一些人力,准备烧砖制瓦、夯土筑墙的,现在也没戏了。
他想了想,叹道:“而今还要和北人同舟共济。江东好不容易脱离中朝,谁都不想头上再顶个洛阳或长安朝廷。”
“邵贼未灭,孤有何颜面行此事?不妥!”司马睿坚持道:“茂弘你即刻去查,看看是谁不发粮草,阻我北伐。”
没办法,太穷了。“君孝你这么说,自是有道理的,我省得。”贺隰点了